Chapter7 我好想你(2 / 3)

離得太遠,我根本不可能聽清那兩人在說什麼,也正是因為聽不清,所以我才更加害怕。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一邊目光灼灼地盯著樓下看,一邊暗暗握拳,是誰說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錯!

完全錯!

大錯特錯!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有個脾性陰晴不定的小破孩兒笑吟吟地拽住你老媽,而你眼睜睜地看著,卻根本猜不出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遲軒和喬女士的交談,約莫進行了幾分鍾,於我而言,卻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

眼看著我媽朝遲軒點一點頭,然後轉身往我們這棟樓走過來,我生不如死地哀號一聲,拔腿就朝門口衝去。

我媽前腳進了家,我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過去,露出一臉殷勤諂媚的笑,接過她手裏的菜籃子:“買菜去啦?”

“廢話。”喬女士果斷賞我一個白眼,一邊往廚房走,一邊不屑地說了句,“沒人拎著菜籃子去洗澡的。”

“那是。”自小就被這樣的口舌教育圍繞著,我一點都不尷尬,更不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反倒很是樂顛顛地直接跟進了廚房去,“您還生我氣哪?”

我媽瞥我一眼,語氣不善:“我生什麼氣。”

她可不生氣。

昨天她讓我陪杜明羽轉轉,我直接就把人給趕走了,回到家,她瞬間就怒了。

我看了一眼我媽的臉色,想了想,然後字斟句酌地說:“媽,我知道您還是因為杜明羽的事跟我鬧脾氣。可您想啊,杜明羽他可是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的人啊——不都說感情就是靠神秘感和陌生感維持的嗎?您覺得,像我們這種從小就在一塊兒光著屁股打架的兩個人,能有什麼神秘和陌生可言?”

我媽正在擇菜的手頓了一下,困惑而又不悅地看著我:“是誰說的你那個理論?”

“嗯?”

“誰說婚姻的支柱,就是神秘和陌生來著?”

“尼采。”聽明白了我媽的問題,我立刻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沒有人知道,我的心底,卻是在咆哮般地叫囂著——誰記得每一句有關愛情啊婚姻的所謂至理名言是誰說的!這年頭,隻要是個談過戀愛的,就能冒出幾句酸詩,如果每一個都記住的話,我還不得累死啊?!

聽到理論奠基人的名字,我媽明顯怔了一下,眼看著她像是在琢磨我這句話的可信度有多高,我立刻善解人意地補充了一句:“不信等我爸放學回來,您問他,他是語文老師,應該也知道這個的。”

我的神色落落大方、語氣坦坦蕩蕩,果然讓我媽那原本半信半疑當中的“半信”,瞬間變成一多半了。

瞅著時機差不多了,我伸手過去裝模作樣地幫著擇菜:“您自己去買菜來著?”

事實證明,我媽原本對我怨憤至極的心情,明顯因為我的名人理論而變得稍微解凍,她從我手裏奪過菜去,隨意地答了句:“和隔壁你李阿姨啊。怎麼,有事?”

當然有事。不過——

“不是和張阿姨一起啊?我還心想,這次回來沒來得及去看她,您要是見了,直接約在咱家吃頓飯呢。”

這句話我是發自內心說的——張阿姨就是蘇亦的娘親,好歹也算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人之一,如果不是這次臨時被空調回來是為了一場接一場的荒謬相親,我鐵定直接就撲到她家去了。

我媽正把擇好的菜攏到一起去,聽到我這話怔了一下:“你張阿姨去北京了,你不知道嗎?就連你蘇叔叔都去外地開一個什麼教育會議來著,家裏哪有人在。”

我的思維還停滯在老媽的前一句話那裏,見她轉身要去洗菜,連忙張嘴追問:“張阿姨去北京幹嗎?不會是——”

“猜對了。”

我媽回頭朝我笑,卻是笑得咬牙切齒:“換你在北京不讓人費心地找到了男朋友,老娘也不惜連夜飛過去。”

我如遭雷劈:“什、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夜裏。”

在原地僵了幾秒,霍然回過神來,我立刻就往自己臥室裏衝。

一進門,就看到床上手機振得幾乎要跳起來。

是遲軒的來電。

我摁了接聽,匆匆說了句“等一下啊有點事”,然後就掛了電話。再一看手機裏,果然有好幾條是在我和老媽插科打諢的時候收到的、來自蘇亦的短信。

我顫抖著手指,把短信點開查看,一條一條看下來,不由得冷汗涔涔。

以我對蘇亦的了解,這次張阿姨的突擊檢查,勢必會讓他手忙腳亂捉襟見肘,而他口中那個自己已經交到了的女朋友——也就是我——恰好這個節骨眼上好巧不巧地離了京。

一言以蔽之,他這次必然氣得不輕。

在床尾站了一會兒,我焦急的心情漸漸地平複了下來——笨蛋啊江喬諾,如果不是蘇亦那個渾蛋打電話時沒遮沒攔地說自己終於交到了女朋友,我家太後怎麼可能會雷厲風行地抓我回來相親?!

所以——同情他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是絕對不應該的!沒錯,以德報怨根本就不是我江喬諾的為人處事之道!

我努力忍著想要捶床大笑的衝動,給蘇亦回了條短信:“你知道的,我正沉浸在相親的汪洋之中無法自拔,自求多福吧。”然後手機揣進兜裏,晃到廚房繼續找老媽逼問情報去。

見我掛著一臉的舒暢笑容,我媽看向我的眼神,頓時充滿了狐疑。

我擺擺手:“沒事,沒事。”然後笑嘻嘻地湊過去,“媽,您去買個菜,怎麼用了那麼久?是不是路上遇著什麼人了?”

說話間,口袋裏的手機又開始嗡嗡振動起來,我無暇顧及,直接摁掉了。

我媽睨我一眼:“沒遇見什麼人啊,怎麼——”忽然想到了,“哦對了,回來的時候是遇著一個男孩子來著。”

沒等我應聲,她自言自語了一句:“挺帥一小夥子呢。”

我幾乎屏住呼吸:“說、說什麼了他?”

“問路啊。”我媽斂了神思,自然而然地答了這一句。然後,打量我的眼神瞬間就變得越發警惕起來,“不是啊江喬諾,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問、問路?

遲軒!耍我啊你!

在我媽困惑而又狐疑的眼神注視之下,我黑著一張臉衝進自己的臥室,拿了件白色外套,看都沒看廚房說了句“我出去一趟,中午可能不回來吃飯了”,便匆匆往外跑。

剛衝出家門,我給遲軒打電話,恨恨地從齒縫間磨出一句:“在我們小區外麵等著,聽清了,是外麵!”

見了麵,我怒氣衝衝:“你你你……你居然找我媽問路?!”

遲軒看我一眼:“怎麼?”

怎麼?我崩潰:“你找誰問路不好,問我媽幹嗎?知不知道我在樓上看得有多緊張?”

他皺起眉,眼神敏銳:“你緊張什麼?”

我張口結舌。

他不依不饒地盯著我的臉,嗓音微沉:“你以為,我是要做什麼?”

“我……”

我的臉開始發熱。

他看了一眼我發燙的臉,眼底漸漸開始漾起了笑,一隻手抬了起來,摸了摸我的頭發。

“傻瓜。”

他這一句,很輕很輕,溫柔極了。

以至於,聽慣了他冷言冷語的我,當場就僵住了。

天哪天哪天哪!這是遲軒嗎這是遲軒嗎?!

我難以置信地猛然抬起頭,恰好和他微笑的眸子撞了個正著,他有一秒的困窘,然後就生硬地將臉別開了。

我分明看到,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在笑。

那一天,我帶遲軒去了我高中的母校,逛校園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最終給他講了我和蘇亦之間的關係。

遲軒很平靜,一點驚詫的感覺都沒有。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說:“我知道。”

我震驚:“你、你知道?”

他看著我,眉眼深深:“比起蘇亦……你和另外一個人的事,我更想知道。”

我一愣:“誰?”

“何嘉言。”

我早該想到,遲軒這一趟千裏之行,斷然不會隻是來見我一麵的。

我們之前鬧矛盾,就是因為蘇亦和何嘉言,如今蘇亦和我的關係,他知道了,會問起何嘉言,簡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那一天,坐在湖邊,我給他講了我和何嘉言之間的事。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遲軒聽得很認真,在我心緒淡淡地講述的時候,他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湖麵,一眨不眨。

我想不到,他會對我和何嘉言的關係,如此上心。

當初和何嘉言,隻是曖昧,更何況,如今他已名草有主,多說無益,所以我盡可能地言簡意賅。

我講了我是因為他在舞台上主持而一見鍾情,講到這裏的時候,遲軒好像看了我一眼;

我講了我們是一個班的,熟識起來很容易,所以後來經常在一起玩;

我講了何嘉言脾氣很好,對人很溫柔,尤其是對我,簡直到了寵溺的地步;

我講了何嘉言在我想方設法地報恩時,被別人挖了牆腳,成了我最討厭的那個女生的男朋友。

起承轉合,麵麵俱到,我適時地住了嘴。

這才發現,我對何嘉言長達四年之久的喜歡,竟然隻用這三兩句話,就能說完。

講完之後,心底空落落的,我直起身子,遠眺湖麵。

這個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遲軒,突然開了口:“你好歹要個理由。”

我一愣,然後失笑:“要什麼理由?他為什麼和別人在一起嗎?”

我理了一下額角散落下來的碎發,盯著湖麵,喃喃地說:“我有什麼資格,去問呢。”

我又不是什麼正牌的女友,他又從來沒給過我任何明確的承諾,是我自發自願地跟在他身邊待了四年之久,他要和誰在一起,不過是一個選擇的問題,我根本沒有立場過問。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又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其實,不隻是何嘉言吧……

對於已然有女朋友的遲軒,我又何嚐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定位自己的身份呢?

那一天,我和遲軒在湖邊坐了許久,我是因為剛剛講述了自己的苦逼失戀史,所以心情有些低落,他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眼睛一直盯著湖麵,我多久沒有說話,他就也沉默了多久。

我媽給我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們正在軋馬路,我的心情剛剛好了那麼一點,一聽太後的懿旨是讓我回家見杜明羽,頓時臉色一沉。

我媽在那廂威逼利誘,說什麼蘇亦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不能再這麼懶散下去,我悶聲悶氣地頂了一句:“您要是想要冒牌的,我也找得來。”

我媽頓時起疑:“什麼意思?”

我自知失言,趕緊補救:“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她窮追不舍。

“是我不會回去的意思。”我回歸主題。

“江喬諾!”我媽頓時發飆,“有你這麼跟自家老娘嗆嗆的嗎?”

我沒說話。

她就繼續在那邊喊:“這事要是換一個人,你看老娘管不管?我為了你這點破事簡直操碎了心,你、你不聽話也就罷了,還變著法子地來氣我!”

她是真的氣得不輕。

她認準了杜明羽很好,他對我很有好感不說,最重要的是,我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都知根知底,她認為我不該錯過這個好機會。

可是,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想了一下,然後問我媽:“您讓我見他,見他,再見他,見完之後呢?和他結婚?”

我媽一聽我話有鬆動之意,頓時笑了:“那還不至於。隻要你們互相不討厭,先處處看也成。”

我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眼睛緊緊跟著它一起越滾越遠,直到它停住了滾動的跡象,我盯著不再動彈的石頭,喃喃地說:“那就處吧。”

沒等我媽搭腔,我掛了電話。

轉臉看向遲軒,我說:“去喝酒?”

他垂著眼睫,看不清究竟是什麼表情,嘴唇卻是緊緊地抿著,半晌都沒有說話。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有女朋友就是好,好好珍惜。你看我媽,快催死我了。”

這句話,究竟算是解釋,還是別的什麼,我也不知道了。

話音落,我率先舉步朝前走。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其間杜明羽給我打了不少電話,我都給摁了。

我是在想啊,也許明天,他就會滲入我的生活了,今晚,讓我最後自在一把。

這一自在,直接就喝到了晚上。

我喝酒的時候,遲軒並不阻攔,他甚至一句話都不說,隻在我仰頭灌下一大杯啤酒的時候,默不作聲地喝下同樣的多少。

挺好。我心想。

有人陪著,就不算是喝悶酒了。

我喝醉了之後,話格外多,可是那天卻反常得很,硬是一直沒說一句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也許,是下午跟遲軒講述的那些舊事,刺激到了我,又或者,沒準兒是方才做出的那個決定,惹我懊悔了。總之,我一直在做著倒酒喝酒再倒酒再喝酒的動作,等到結了賬之後,站到大街上,我幾乎站不穩了。

為了防止我跌倒,遲軒攬著我的腰,我想,他大約也是醉了,所以才會控製不住力度,手上用的力氣那麼大。

他幾乎不是在攬我,而是,整個把我抱進他的懷裏了。

夜風吹得我冷,就無意識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鼻間隱約嗅到了昨晚那種熟悉的清爽氣息,我狠狠地怔了怔,然後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又、又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