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貝貝第四次主動跟我說話,我都沒聽見的時候,蘇亦惱了。他伸手不輕不重地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麵上明著是笑,實則暗惱地喊我一聲:“諾諾!”
我恍然回神,這才注意到,除了遲姓冰山少爺之外,另外兩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肯定錯過了什麼。
韓貝貝目光含笑地睨著我:“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下意識地看向蘇亦,眼神中寫滿了“本色上演,還是回答假的”,得到了他一個白眼,我明白了,當即實話實說。
“我在想,你是怎麼把蘇亦甩了的。”
說出這句話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其實我完全可以不必這麼實誠的。等到說完之後,我意識到了,但是已經晚了。
韓貝貝麵容嬌好的那張臉上,神色明顯變了一下,轉瞬又變為略微牽強的笑意,她看了一眼蘇亦,語氣淡淡地說:“在一起不太合適,當然就好聚好散了。”
我看了蘇亦一眼,他果然神色落寞。
韓貝貝沒注意蘇亦,她一直盯著我,一副興趣很是濃鬱的樣子:“說起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關係很不錯哦。”
我正想著該怎麼回答,蘇亦已經不由分說地替我將台風眼引到自己身上去了:“也沒多久,昨天剛好三個月。”
然後,似乎是為了論證韓貝貝那句“關係很不錯”,他自然而然地伸過手來抓住我的,用實際行動來回答她的第二句話。
我不由得看了蘇亦一眼,編瞎話你就編吧,怎麼還有零有整的啊。然後就聽到,韓貝貝身邊一直沉默著的那位,突然飛快地笑了一下。
那聲笑,聲音明明很低,嘲諷的意味卻是再也明顯不過的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霍地豎起了全身的毛,狠狠朝遲軒瞪了過去。
我當然知道他在冷笑什麼。
三個月之前,正是他備戰高考的那段時間,我基本上每一天都在想方設法地密切關注著他,哪有時間和心情談什麼戀愛?
他肯定已經看出來,我和蘇亦是在做戲的了。
一股莫名的邪火驅使之下,我根本就沒控製住自己的嘴,直接反問出了一句:“你們呢?”
韓貝貝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我在問什麼,遲軒卻是忽然朝我看了過來,那雙漂亮的眼睛中,神色灼熱得可怕。
我被他那副神情弄得心神一凜,本能地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問錯了,遲軒卻不緊不慢地接下了話茬。
“我們啊——”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在一起三天了。”
他意有所指,我聽得懂的。三天前,就是他搬出我家的日子。
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我和遲軒的表情都難看得要死,反倒蘇亦和韓貝貝不得不臨時充當起了和事佬的角色。臨走時,我聽見韓貝貝低聲對蘇亦說:“喬諾認識遲軒嗎?好像一所學校的對吧……難道不對盤?我怎麼看著兩人一見麵就要幹仗似的。”
蘇亦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女人心海底針,我哪知道啊。”
到了我家樓下,我推開車門要下車,蘇亦忽然似憂似喜地說了句:“這個假女友的身份,你怕是做不了多久吧?”
“為什麼?”我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由得扭頭看向他。
他笑得高深莫測,卻是語焉不詳地打著太極:“原因你比我清楚啊。”
我眯著眼睛瞧了他一會兒,然後就笑了。
“哪裏,”我笑眯眯地說,“我樂在其中呢。”
事情已經過去,多想不僅無益,而且隻會徒增煩惱,於是一到家我就扔下包,衝進浴室洗了個澡,又給自己隨便弄了點吃的,然後就一頭鑽進臥室熱火朝天地看起動漫了。
正看得愉悅的時候,手機響了。眼睛瞟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是“老媽”,我心頭一跳,等到接起來,聽到她字正腔圓的一句“江喬諾”時,我真的是幾乎要拿不穩手機了。
於是,接下來的將近一個半個小時裏,我的身心遭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等到老媽掐掉電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裏依舊帶著未曾徹底消去的怒氣,而我的手機後蓋,已經微微泛熱了。
我抱著膝蓋神情恍惚地在椅子上縮了一會兒,然後老老實實地翻弄著手機找到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蘇亦接得很快:“怎麼?”
我垂頭喪氣一如被打敗了的公雞:“我媽讓我明天回去。”
“回家?”蘇亦的聲音裏充滿了不解,“你不是挺想回去的嗎?”
“拜托。”我重重地歎一口氣,“這個時候回去能有什麼好事?她是給我安排了相親,而且聽那語氣,根本就不是一場兩場的事!”
“不是吧……”蘇亦咂舌,一語道破重點,“你媽受什麼刺激了?”
果然不愧是蘇亦。
“杜明羽,你還記得嗎?”我揉揉酸漲無比的額頭,“就小時候除了你,總跟我打架那個。聽我媽說,他剛從大不列顛留學回來,又被安排進了什麼什麼局,神氣著呢。今天他媽媽跑我家去找太後,不知說了點什麼,我媽就魔怔了似的,一心認為我和姓杜的配得人神共憤,一定要盡快把我們湊到一起——”
蘇亦幸災樂禍地打斷我的話:“你說不是一場兩場……難道還有別人?”
我愁得已然無心罵他,隻顧歎氣了:“所以說禍不單行啊。我爸他們學校最近新來了一批年輕教師,按我媽原話說,那就是‘其中好幾個條件都不錯,你爸費盡了心思,刻意給你留著呢,再不回來可就晚了啊江喬諾,這次你要還是嫁不出的話,江家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你的’你說我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
聽動靜,蘇亦在電話那頭笑得幾乎要前仰後合了:“哎,喬諾,還真別說,你媽對你認知真夠準確的呢。這世上能夠正確認識到你真不一定能嫁得出去的,除了我,也就是阿姨了吧?”
“姓蘇的!”我完全忍不住開始吱吱磨牙,“老娘給你打電話不是找磕磣的!我媽命令我回家相親的時候語氣特別差,我記得你那天說要給她打電話的,不能回去真打了吧?”
他立刻在那邊叫道:“哪能啊!我敢把你的事捅出去,不想活了?”
我半信半疑:“你真沒說?”
“千真萬確!”
“敢發誓嗎?”
“說的是豬!”
“你是我是?”
“當然是我!”
“好吧。”他發了如此狠毒的誓,嫌疑自然被排除了。我鐵青著臉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我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又煩又惱,眉毛擰得幾乎要斷了。
不錯,我是想回家散散心,但我想回家,可不是為了相親啊。
我太清楚我媽了,相信我,最遲後天我還沒起程回家的話,她絕對會帶著杜明羽以及某個要麼神經同樣脫線,要麼對我爸淫威實在反抗不得的可憐娃,氣勢洶洶地殺到我的樓下。
我在屋裏來回走啊走的走了約莫五分鍾後,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給我媽打電話,說我買不到票,幹脆不回去算了。
我媽老神在在,一副一切皆在掌握的姿態:“別急啊我兒,這事啊你爸早就辦妥了。他有個同事剛好在北京出差,原本定的是明天回來,結果有事走不開,手裏剛好有張票要轉讓。來來來,你把他號碼記一下——”
我真的是差一點點就要把牙齒給咬碎了,叛徒哉,我爸!
第二天,我視死如歸地踏上了回家的飛機。
剛過安檢口的時候,蘇亦的電話追了過來:“喬諾,我想了一夜,總算想到阿姨可能是因為什麼生氣了……”
“上次我媽又催我找女朋友的事,我覺得煩,隨口就說了句我已經有了,她、她不會是跟喬阿姨說了吧?”
“你知道的……她們平時就最愛比這個,不會是我有女朋友了你還沒找到男朋友,喬阿姨覺得自尊心受挫……吧?”
我咬牙切齒地笑:“親愛的,我很快就回來了,你等著。”
飛機上,關掉手機的那一秒,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韓貝貝這幾天再約我們玩卻沒見到我因而問起來的話,蘇亦應該還不至於笨到實話實說我回家相親去了吧?
這個念頭隻在我腦海裏閃了一下,就曇花一現般地消失了。無他,再想下去的話,腦海顯示屏裏,鐵定要出現某張霹靂冰山臉了。
為了養精蓄銳迎戰老媽,我在飛機上小小地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飛機已經快要降落了。
剛剛出了安檢口,我媽就朝我迎上來了:“我兒,可算回來了!快快快,咱家的車就在外麵,趕緊跟媽回家!”
我被她風風火火地拽上了車,沒多久,就發現那個司機小李並不是路人甲了。
果不其然,車子剛剛上了機場高速,“司機小李”已經開始痕跡明顯地和我攀談起來了。
“江小姐如今哪裏高就呢?”
高就?我嘴角一抽,暗自嘲笑我媽找來的人演技不怎麼著,眼角掃到我媽在瞪我,趕緊一板一眼地給予回答:“我還沒開始工作,今年正讀研二。”
司機點點頭:“上學好啊。”
我媽頓顯喜悅之色。
司機又說:“學生都是住學校的,平時出去玩的機會多嗎?”
“我不住學校啊。”我看著他,一派天真懵懂之色,“我媽沒對你說嗎?我早就和別人同居啦。”
我媽大驚失色:“江喬諾!”
可惜,已經晚了。接下來的一路上,那名司機再沒和我說一句話。
停好了車,司機借故匆匆走了,我媽自然不能饒我,她怒氣衝衝地瞪著我說:“江喬諾,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是我安排給你相親的!”
我頓時做被雷劈狀:“相親?他不是老爸找來的司……”話未說完,我惱羞成怒,“老媽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