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誰還記得,當年一諾(1 / 3)

遲軒不鬧著走了,也就沒必要傻站在客廳裏爭論了。

各自洗臉刷牙回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忙了一會兒之後,我忽然想起了客廳茶幾上那份合同,就打開門偷偷溜出去拿。

怕被遲軒發現,我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誰想剛把合同攥在手裏,一起身,正好看到他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我嚇得不輕,還不死心地試圖把合同往身後藏。

他走近,洞若觀火地看我一眼,伸出手:“拿來。”

我尷尬地笑:“不、不好吧,私、私密信件。”

他挑眉:“真是私密信件,那也是我的吧?”

我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從身後拿了出來遞給他。

他的眉眼裏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拿著合同就進浴室了。

我惴惴地站在外麵,不久後,聽到馬桶的抽水聲。他從裏麵出來,一雙深邃的眼睛看著我:“衝走了,放心了吧?”

被識破了心思,我太尷尬了,隻好顧左右而言他:“嗯,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事要跟同學討論,晚安了啊。”

落荒而逃。

第二天是周六,我沒有課,臨睡前連鬧鍾都沒定,準備睡個大好覺。沒想到,剛剛早上六點多,就被捶門聲給弄醒了。

我渾渾噩噩地下床,開門,臥室門口站著衣裝整齊的遲軒。

我愣,睡眼惺忪地問:“有事嗎?”

他竟然嫌棄地看我一眼,命令道:“回去換衣服。”

我的腦袋迷糊著,根本就沒明白他在說什麼,隻聽到“回去”這兩個字,我嗯了一聲就準備關門。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隻胳膊伸過來,果斷扶住門框,讓我關不了門的同時,眉毛微挑著道:“不是讓你接著睡。”

“那幹嗎?”

“穿衣服,去學校。”

我瞬間醒了:“去學校幹嗎?”

“排練。”

這下,我更不明白了。

“你去排練拖著我幹嗎?我晚上會過去看的。”

“你換不換?”他眉毛一皺,作勢要伸手拽我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睡得皺皺巴巴的粉紅色卡通睡衣,又看了一眼明顯缺乏耐性的他,屈服了。

換完衣服,下了樓,就見到先下來的他單腿支地騎在我那輛自行車上,漂亮的眉毛蹙著,明顯等得不耐煩了。

我小跑著過去,他的眼睛迅速地在我身上打量一遍,然後發話:“上車。”

一路上,我困得睜不開眼,還得強撐著。

眼瞅著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不由得暗暗腹誹,周扒皮,這麼早叫人起床!

到了學校,我從後座蹦下來,手裏還拿著在路邊買的尚未喝完的奶茶。奶茶有些涼了,我猶豫著還要不要喝。

遲軒看我一眼,騰出一隻手來從我手裏奪過奶茶。

“別喝了。”

我伸手就搶:“大哥,這是我早飯啊。”

他皺起眉,揚手把奶茶杯扔進幾步外的垃圾桶,出口的話絲毫不留情麵:“你該減肥了。”

我正為他多管閑事氣結,卻見他的目光越過我,朝我身後望了過去,漸漸地,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我轉頭:“你看什——”

“麼”字還沒出口,看清來人,我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遲軒看我一眼,似笑非笑:“你們聊,我去存車。”

我下意識地想要跟他一起去,以便避開站在我身後的何嘉言,誰想身形剛動了一動,就被叫住。

“喬諾。”

我在心底歎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轉過身,訕訕地看了他一眼,咧嘴幹笑:“你今天也在學校?真巧啊。”

任何人都聽得出我這不過是一句客套話,可是何嘉言卻不。他好看的嘴唇微微一動,明確地表明立場:“不巧,我是在這裏等你的。”

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的臉色不由得繃了起來:“如果還是為了你和談嫣的事,那就不用多費口舌了。我們本來就隻是朋友而已,你和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完全不必向我請示的。”

“隻是朋友,”他喃喃重複,清秀俊逸的一張臉上泛起苦澀的笑意,“你……真的隻當我是朋友?”

四年了,何嘉言。我喜歡你整整四年,如果不是談嫣,我恐怕還會繼續喜歡下去吧。你說,我是不是隻當你是朋友?

我壓下心底那股子沒出息的酸澀,故作釋然地笑了一下:“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帶法學新一屆的本科生,實在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倚著自行車冷眼旁觀的遲軒,重又看向何嘉言:“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不敢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要往遲軒那邊走,卻聽到何嘉言苦笑著說:“喬諾,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明知道我們之間絕對不隻是朋友那麼簡單,如今何必說這種話?”

我頓住腳步,卻沒回頭:“以前不隻是朋友,又怎樣呢?現在,”我微微閉了閉眼,“現在還能做朋友,就不錯了。”

“你真狠。”

他聲音中的苦澀完全掩不住:“我們以前相處的那些時光,說不要你就可以徹底不要了。你的心……可真狠。”

“是嗎?”

我狠嗎?

我的心明明在一陣一陣地絞痛著,麵上卻隻能冷硬如鐵:“那你要我怎麼做?你已經和談嫣在一起了,你已經讓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知道,我江喬諾被甩了,你已經和她成了眾人皆知的金童玉女了,還要我怎麼做?”

我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住那張我喜歡了四年多的清秀麵龐,一字一頓地說:“何嘉言,就算你曾經是我的神,是我的天,可也總該給我一個低下頭去休息的時候吧?”

想起過往,我越說越是悲涼:“我不可能一直仰視你,不可能的。我江喬諾也有自尊,在我欠了別人一條人命,在我嘔心瀝血地努力報恩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沒有陪我,你沒有安慰我,你做的是和談嫣一起研究了一個課題,然後就和她正式出雙入對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像是瞬間就把力氣給耗盡了。我疲倦地看著一臉困窘的何嘉言,閉了閉眼,低聲說:“你要我怎麼做呢?要我……給你何嘉言做小嗎?”

這句話聲音太輕了,輕得像是一陣風就能把它給刮跑了,我甚至不能肯定,何嘉言是否聽到了。扔下這句,我再也在原地站不住了,轉過身,拖著腳步走向不遠處的遲軒。

等我走近,遲軒似笑非笑:“你還好吧?”

我舉起手:“打住。你敢多問一個字,我立馬發飆。”

他輕嗤一聲,一副凜然之色:“我才懶得聽你們說什麼。”

“謝謝您了。”每次見到何嘉言,我都像是被抽了氣的輪胎,蔫了吧唧的,連遲軒的冷嘲熱諷都懶得回敬了。

“我說,”走了幾步,遲軒忽地側過臉來,少年好聽的嗓音裏滿是疑問,更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災樂禍,“他們做的什麼課題啊?”

我仰起臉,一臉悲憤地看向他。

“這就是你懶得聽嗎?”

整整一上午的緊張排練,我一點都沒看進去,中場休息的時候,肖羽童遞過一瓶水來,一臉擔心地問我:“姐姐哪裏不舒服嗎?”

見她一臉的擔心,我強打起了幾分精神:“應該是昨晚沒睡好吧,沒事的。”

“可你臉色好差。”肖羽童緊張兮兮,“不然,去校醫院看看吧?”

“我沒那麼弱,放心吧。”我搖搖頭,笑著推她,“快過去,又要開始了。”

抬頭的時候,恰恰撞到一道視線,遲軒。他微微眯了眼,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他的身旁,當然站著陰魂不散的談嫣。

想起他昨晚說的不跟談嫣玩了那句話,看來應該是糊弄我的。我撇撇嘴,也懶得深究他們離得那麼近了,迅速轉開了視線。

為了節省時間,午飯自然是訂好了的盒飯,肖羽童和我坐一起,一直嘰嘰喳喳地說著各種明星八卦,明顯是想要逗我開心。

我配合地笑笑,轉過臉,看到談嫣端著盒飯走到遲軒的對麵,她笑著傾身說了一句什麼,就挨著他坐下了。

我抿著嘴,看了兩眼,誰想,恰好遲軒抬眼朝這邊看了過來,和我撞了個正著。

見他看我,我做了個“嘁”的口型,收回了視線。

眼角掃到,他低了頭,很快很輕地笑了一下。

一下午的排練後,就是晚上的正式晚會了。

看過幾遍排練的我對節目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加上晚上有事,所以準備去看幾眼就溜。

肖羽童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台風非常穩,倒是遲軒穿著正式主持服裝出場時,讓我著實錯愕加驚豔。

他一開口,我甚至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亂之感,我居然像是看到了……四年前舞台上,那個讓我驚為天人、一見鍾情的何嘉言。

何嘉言,何嘉言。

今天一早碰到他,然後一整天腦子裏都是他那張臉。

我咬著牙,低聲暗罵自己:“真沒出息……”

晚會很順利,我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有談嫣坐鎮,這裏確實不會再有什麼我可以幹涉的事了。為了方便提前撤,我本來就坐在靠近門的位子,眼看快到見導師的時間了,就起身悄悄往門口走。

前麵的座位上,有校長副校長和院長以及各種老師,我不敢張揚,所以隻顧低著頭沿台階往外走。

剛走了幾步,口袋裏手機振動,我邊快步向前,邊拿出查看。

“很好。”

發件人:遲軒。

我渾身莫名抖了一抖。

我已經走到了中間,沒有再回去的道理,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每走一步,背上,都凝著一道灼熱的視線。

猜也知道,是來自於“讚揚”我很好的那位。

沒想到,剛走近門口,胳膊忽地被旁邊座位驟然起身的人一扯,我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被那人拖進了報告廳外的一片黑暗。

報告廳內燈火輝煌,更加襯托得外麵綽約昏暗。忽然被人拽住胳膊拖到了外麵,我實在是又驚又怕,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調動起了手腳,對那人展開了章法全無的踢打。

“喬諾!”那人似乎被我的反抗弄惱了,語氣不善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聲音隨著夜色卷入耳朵裏,莫名有些熟悉。

我停止掙紮,有些好奇地盯住那人的臉仔細看了看。

“蘇、蘇亦?”沒想到會是他,我瞬間尷尬地呆在了原地。

直到坐在甜品店的桌前,往嘴裏塞了一口冰激淩,我還是有些驚魂未定:“你有病啊大哥,有什麼事兒不能用電話短信聯係,非要搞人身劫持?”

蘇亦無力地撐住額頭:“有些事,必須當麵才能說清楚。”

我極其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蘇亦盯住我的臉:“上次咱們說的事,還算不算數?”

我愣了好一會兒,硬是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一個上次,我們又說了什麼事。

蘇亦看懂了我的表情,頓時露出一副很是受傷的神色:“我就知道!你說要和我交往是騙人的!果然嘛,當時就冒出來了一個砸場子的兒子,這會兒居然徹底就忘了這茬事!”

交往?兒子?

我的腦神經終於開始恢複運轉了:“做你女朋友的事?”

那天,蘇亦同學明明已經判了我死刑,這會兒居然又拐回來找我重商大計,我頓時有些不太敢確定,忐忑而又困惑地看向他:“可、可那天你不已經對我沒興趣了嗎?”

“不是‘那天’,是‘一直’。”

蘇亦看著我,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麵帶不屑地糾正我的語病:“你那什麼表情啊?本來就是。別看這會兒我麵前坐著的是你,但至今我腦子裏晃著的,可還是你小時候穿開襠褲的樣子——你自己說,我能對你有個屁興趣?”

外人麵前一直裝溫文爾雅的蘇亦突然出言如此低俗,我氣得直跳腳:“怎麼說話呢你!”

蘇亦裝作自知失言地捂嘴,眼底卻都是促狹的笑:“忘了,忘了,說漏嘴了!在學校裏,咱倆可是一直在裝不認識。”

我哼:“那也不能怪我吧,是你緋聞女友太多,又換得太勤,敢讓她們知道我是你蘇大主席的青梅竹馬,我還要不要活了?”

蘇亦點點頭,一臉的嚴肅:“也是。尤其是你後來不甘於做青梅竹馬,居然打著想要做我女朋友的主意,那就更不可原諒了。”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很努力很努力地壓製著胸腔中澎湃呼嘯的怒氣,卻依舊有一股強烈的想要掀桌的衝動:“姓蘇的!就你那水性楊花朝三暮四自戀自大的個性,我覬覦你個屁!”

蘇亦掀起眼睫,閑閑地看我:“不覬覦你那天幹嗎黏我身上不下去?”

我怒:“那是做戲,做戲!”

“別是假戲真做了吧你?”

“你自戀病又犯了才是!”

一直吵到結賬,不少人都偷偷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和蘇亦,轉過身去的時候,我朝著蘇亦咬牙切齒:“每次跟你出門,一準兒得丟人!”

這還沒算完。

等到剛鑽進出租車,我的手機就振動起來,掏出來看了一眼,我眼皮直跳,一腳踹到了正準備鑽進車裏來的蘇亦身上去:“老娘要見導師,導師!因為你全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