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夫人臉色一變,不再作聲。沈不遇這番話驚得休休一顫,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事到如今,她已經明白沈不遇收留她的用意,她不過是沈不遇在朝局落下的一枚棋子。退?絕無可退。絕望之下,她索性咬牙道:“你即使把我關起來,我也不會從命的!”“由不得你!”沈不遇拍案而起,用手指著休休,額上青筋迸綻,大聲怒道:“你是我沈不遇花錢買來的!若不是我,你還有你娘早就餓死、凍死了!今日我把話挑明了,這半年來,我放任你,便是讓你接近三皇子。今後的一年,你還得這麼去做!”
說到這裏,他橫掃了戰戰兢兢垂手而立的燕喜一眼,朝休休陰狠地一笑,道:“從今往後,你乖乖聽從我的命令。如有違抗,那個想帶你出去的儲天際,他的前途便完了!”
說罷,他拂袖而去。手中的包袱掉落,休休頹然坐在地上。眼前日光耀動,人聲嘈雜,她的腦子混成了一團,不得不把眼睛閉上。“天際哥,我差點害了你。”
和休休分手後,天際便去附近找房子。西街一帶僻靜,空房多,他很快便找到合適的房屋。房東是對老年夫妻,天際心裏放心,講了價錢,付了定金,幫老年夫婦將房間收拾幹淨,定好翌日便接人來住。
這日巳時不到,天際就在碧波亭下等候。遠遠地看見幾名壯漢抬了一架藍呢轎子過來,為首的是個白胡子老頭,天際隻是淡淡望了一眼,也沒去理會。
那轎子卻在他麵前停住了,從裏麵掀簾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儒雅豐朗,麵目清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對著他問道:“閣下可是儲天際?”
天際猜不出對方的身份,看他的衣著打扮,分明是非富即貴的,於是拱手施禮道:“小人便是儲天際。”
誰知剛報出姓名,一個魁梧的人影便閃現在眼前。天際還未看清,腹部隨即受了重重一擊,眼前金星亂濺,一股熱辣的氣流從底下直衝上來,五髒六腑開始翻滾湧動。他倒在地上,禁不住幹嘔出聲。
模糊中中年人仍然氣定神閑地站在麵前,露出鄙夷的表情,嘴角還是掛著淡笑。
“真對不住,我的人下手重了些,但願不會影響小老弟的會考。”天際痛得慘白了臉,絲絲汗意從額角滲出,他叫道:“你是誰?為什麼打我?”
“本官隻是有點生氣,我的幹女兒不聽話,聽說是小老弟唆使的。你在江陵沒有親人,我作為長輩,自要給你一點教訓。”
天際這才明白,眼前的中年人就是宰相沈不遇。他的眼眸充滿了憤懣,直視著沈不遇,道:“休休跟你無親無故,現在她要離開,你憑什麼阻攔?”
“憑什麼?”沈不遇湊過臉,似乎覺得天際的話很不可思議。他一字一句提醒道:“憑的是我是她的幹爹,當朝宰相!”
接著,他的笑意一斂,眼裏有著攝魄的淩厲:“她又是你什麼人?你憑什麼可以擅自將她帶走?”
“我們從小在一起,比親人還親!”天際理直氣壯地回答。
“親人?哼哼,你的親人在孟俁縣,你娘叫倪秀娥。你娘不會教唆你勾引休休吧?”沈不遇死盯著天際的眼睛,絲絲寒意逼迫而至。
天際蒼白著臉,咬齧著下唇並不吭聲。沈不遇稍微收斂,緩過語氣道:“年輕人,你太年輕了。你前途未卜,連你自己也不知道靠誰,休休回去又靠誰呢?”此話如寒冬裏一桶冷水傾澆而下,天際徹頭徹身都是冰颼颼的。沈不遇的話還繼續在耳旁響起:“窮小子,我警告你,休要打她的主意。老天爺讓她母親生下她,是安排她來做這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的,明白不?”
天際嘴唇發白,身體不住地顫抖。娘說:“四寶啊,天底下好女孩多的是,休休小姐偏是你攀不上的。她有貴人的命相,咱家豈有這好福氣?”娘還說:“這是命啊!”難道休休命中注定是不屬於他的?
沈不遇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天際,一隻靴子碾踩在他的臉上,用了點狠勁,算是無聲的警告。接著他放了他,彎身進了轎子,一群人揚長而去。
天際孤零零地躺在那裏,身子一截截地涼下去,身上痛得又無法移動。他眼睜睜地看著沈不遇消失在視野中,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無窮無盡地燃燒。他使勁喘息了一下,用盡氣力嘶吼道:“姓沈的,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