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比以前差了,眉心有道淡淡的憂鬱……”天際一本正經地問,“你……過得不好嗎?”
才短短的兩句話,便觸及休休的心事。她收斂了笑意,鼻子一酸,眼裏不知不覺有點潮濕。
“天際哥,這麼晚你才來看我。”天際偷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燕喜,見她抻著脖子不時地往這邊張望,便道:
“怎麼啦?是這戶人家欺負你了?”“那倒沒有,他們待我很好。隻是我住不慣,總是想著離開。”休休解釋道。
“那容易,你跟他們說你要回家,看他們敢不敢阻攔你。”休休想起死去的父親,胸口梗塞著一股莫名的辛辣,隻是搖了搖頭。天際瞧著休休一番落寞相,心想她一定受了委屈,便自然而然替她難過起來:“也是,你娘收了他們家很多銀子,她已經把你賣了。可你既不願住在這裏,又不想回家,能去哪兒?”
“你帶我走吧,隨便找個地方住。”休休自然把天際當做親人,搖晃著他的衣袖,催他想個萬全之策。
天際粗粗盤算,這段時間他會很忙,初九、十二、十五便是禮闈,到了三月初一才是殿試,然後等待放榜,這樣一來一去少說要一個多月。向休休一說明,休休卻是離意心切,纏著他現在就將她接走。
“聽鬆院裏都是嵇大人安排下的貢生,豈能容納單身女眷進來?這樣,我身上銀子尚餘,不如在附近給你找個住處,等我完成考試咱們一起回家。”
天際此番一門心思替休休著想,臨走時母親叮囑的話早忘到九霄雲外。休休聽罷,一顆空落落的心方穩了下來。兩人暗中商定,約好兩天後在此碰麵。
休休回去後,依然保持沉默,卻沒了先前頹廢的模樣。燕喜看在眼裏,不知道小姐和那個儲天際究竟說了些什麼,心裏隱隱有了不安。
兩天後一早,紅日照窗,休休已經起來,將隨身衣物裹成小包袱,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屋。
外麵的燕喜睡得香,休休眼裏充滿了不舍,心裏道:燕喜對不住,我怕你傷心,所以不敢告訴你。隻是我心意已決,一定要離開這裏。等將來我安頓好了,再來看你。隨即轉身,悄悄然開門出去。
燕喜這兩天睡眠淺,迷迷糊糊感覺眼前有個灰色的影子飄浮著,她驀地睜開眼,連鞋都來不及穿好,便進了內屋細看。見裏麵寂靜無人,她刹那便已明白。
“小姐!”她大叫一聲,慌亂地衝出了院子。休休已經到了夜鎣池,聽到後麵的呼喊聲,轉頭見是燕喜追過來了,腳步不覺加快了些。燕喜拚命地跑著,在影壁前攔住了休休。“小姐,你不能走!燕喜哪裏做錯了,你盡管說!”燕喜急得哭了。
休休道:“燕喜你沒做錯事,是我不想待在這裏。等我離開後,你告訴二夫人一聲。”
“你若是離開,好歹自己告訴老爺夫人去。這樣走了,於情於理都不好,燕喜我也會遭夫人斥責。小姐,你千萬不要走!”
“我是怕老爺夫人不讓,才偷偷地走。燕喜,別阻攔我了,我不是沈府的什麼人,榮華富貴我也不要,隻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小姐……”燕喜說服不了休休,不覺大哭起來。早有人跑去稟告老爺。沈不遇披衣起床,匆匆而來。
他命令福叔道:“吩咐下去,嚴守大門,未經我允許,不準小姐出門半步!”隨後,指著休休主仆二人,眼裏布滿陰鷙,“給我回去!”
不久,休休被帶進柳茹蘭院子裏。大夫人黎萍華也聞訊趕來,幾人都盯著休休,空氣裏充滿了緊張。
黎萍華先開口道:“老爺,咱們家多少人想高攀還攀不來呢!她真當自己在孟俁縣,可以隨隨便便進出,哪有這等規矩?既然不想當相府千金,那就隨她的意。”
沈不遇驚怒交加,死盯著休休,眼裏有熊熊火焰在燃燒。柳茹蘭見狀,解釋道:“休休父親過世,跟她母親勢必受苦。她都十六歲了,孟俁縣哪有婚配的好人家?再說,承蒙蓉妃娘娘特意關照,若是讓她走,豈不辜負了蓉妃娘娘?”
黎萍華冷笑:“蓉妃娘娘隻是借口吧?三皇子選妃在即,你想攀的是這門皇親,別以為我不知道,傻子都看得出來。”
“婦人之見,休得多說!”沈不遇打斷了黎萍華說話,沉聲道,“君臣聯姻,為的是整個沈家!當今之勢,穆氏當道圖謀不軌,我受皇上托付豈能束手被縛?一旦與蓉妃娘娘、三皇子這根線切斷了,我沈家便像斷了線的風箏飄搖在風雨之中。我垮了,全家都要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