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春曉,又看了看歐陽丹,忽然意識到什麼,問:“你居然不告訴我春曉來了?”
歐陽丹吐了吐舌頭:“我想給你個驚喜嘛!”
“好吧,看在我確實驚喜了一回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得了,說說你吧,你最近怎麼樣?我聽說周嘉承可一直單著呢,要不要改日聚聚啊?”歐陽丹又露出她操心的一麵了。
我趕緊打了個哈欠,佯裝困倦道:“啊,我要睡覺了……”
歐陽丹一把將假寐的我抓起來:“初夏,都兩年了,你不會還惦記著那個費子辰吧?說不定人家在美國都結婚了!你可別為一個人耽誤了自己的青春。”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然後加重語氣道,“況且,我並不認為他值得你這樣做!”
我被她認真嚴肅的樣子逗樂了,趕緊揉了揉她的臉:“不是啦,我真的是工作太忙,沒有時間考慮這件事。”
“你是沒有時間考慮,還是不願考慮呢?”春曉插話道,“初夏,你不要騙自己了。”
我將身體往上靠了靠,想了想,道:“可是我到現在都還覺得我們昨天還在一起。兩年的時間,竟然都沒模糊他的臉。”
春曉過來擁了擁我:“初夏,去找他吧。如果你還愛他,就走到他麵前,告訴他。”
“算了,可能他已經結婚了吧。”我笑道,“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成功了嗎?”
“那段感情……早就過去了。”春曉臉上升起一抹潮紅,“不過,我現在很幸福。”
我跟歐陽丹同時睜大眼睛,豎起了八卦的耳朵:“快從頭招來,你現在跟誰在一起?”
“你們都認識的,於之遠。”她淡淡地說著,“我也是在北京遇見他的。剛開始兩個人隻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後來才漸漸走得近了。他待我很好,我很知足。”
我聽得目瞪口呆,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腦海中浮現的,是初見時坐在KTV包間裏眯著眼想看我笑話的眼鏡男。
或許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注定會經曆這麼一遭。
命裏注定我們相遇。所有人都是。
窗外突然有煙火綻放,照亮了屋子。我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見了笑意。
我從床上跳起來,拉著她們往窗邊去:“好久沒看見煙火了呢!”
我們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黑暗的星空下不停升起的煙火。
然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愛心,裏麵寫著:I LOVE U .
地上是用蠟燭擺成的字,跳動的火焰組成了世間最美的那句情話:我愛你,一生一世。
季銘背著手,靜立在一旁,仰著臉望向我們。
我覺得心都要化了,而歐陽丹,早已眼眶濕潤。
我揶揄她:“好土啊。”
“是啊,好爛的把戲。”春曉輕輕附和。
“可是我還是想哭。”歐陽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往門口跑去,“閨密之夜就下次吧。”
“重色輕友啊……”我們在她身後喊。
“我不管!”她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奔下樓去。
奔向她幸福的人生。
參加完歐陽丹的婚禮,我便回去上班了,春曉也回了北京。
大概畢業時我們也已經預料到此後的人生中或許見麵的機會可以用一隻手數得過來。某人結婚,某人生子,某人死亡。
說起來,人生最重要的不過也就這三個時刻:出生、結婚、死亡。
上了飛機我便靠在椅背上準備睡一會兒,腦子裏想的卻是剛剛費子茜的那個電話。
她說,有一個項目,客戶指定要由我來做。
我滿腹疑惑,我入行資曆尚淺,究竟是什麼人點名道姓要我。不出意外,肯定是某個認識我的人。
不知不覺便睡著了,身上有什麼東西覆上,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低頭瞥見蓋在身上的毛毯,一旁的空姐抱歉地笑笑:“打擾您了。”
“我沒要毛毯。”
空姐保持微笑:“是裏麵的先生讓我拿給您的。”說著她指了指機艙前方。
我不解:“認識我的?”
“是的,他說是您的朋友。”空姐說完便走開了。
我徹底醒了,再也睡不著。當然,我還沒有勇氣闖進頭等艙去一探究竟,所以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都如坐針氈。
待飛機降落,我急匆匆地站起身走至機艙前方,卻發現頭等艙已經空空如也。
到底是誰?心中畫了個大大的問號。但這飛機上的疑惑很快便被工作淹沒了。
新項目是我從未接觸過的娛樂行業,所以做起來有些吃力,每天都在惡補各種資料。
不知不覺加班到十點,我抬眼一看,辦公室已經空無一人。
我關上電腦,起身離開。
和以往每次加班結束一樣,我繞了一圈,走至費子辰辦公室前,靜靜地站著,透過玻璃看著裏麵的每一個角落。
曾經,他就坐在那個位置。我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真好,這裏還在,沒有被別人占領。就像你一直在我心中,從未走遠般。
看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腳步向門口走去。
我騙過全世界,沒有你在,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也隻有當所有人都不在時,我才敢明目張膽地懷念你。
我和費子茜坐在八十八層的餐廳裏,等新項目的客戶。
我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見整座城市的風景。
想起當年和歐陽丹她們在這裏一起吃午飯的情景,當時還是費子辰替我們買了單,我不禁笑了起來。
費子茜見狀,也哈哈笑起來:“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見你就是這裏!”
“雖然當時我們並沒有照麵。”我答她。
“哈,你知道我哥當時怎麼說的嗎?他說,你看那邊穿綠裙子的姑娘,她是你未來的嫂子。我當時就想啊,他肯定是騙我玩呢……”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住話頭尷尬地笑笑,“對不起,我一時忘了……”
我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他確實騙你玩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再也不提費子辰的名字。好像在得知他留在美國工作不願回國後,費子茜就再也沒有跟我談及過費子辰。
他,好像成了我們之間最避諱的一個話題。
雖然,我很想說“其實我願意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但是,我說不出口。
或許,他真的結婚了吧。所以,費子茜才不敢再跟我說起他。
我努力佯裝平靜,心裏卻在隱隱作痛。
還好我們等的人來了,打破了我和費子茜的僵局。
但是相比起來,來者倒讓我很是吃驚,他不是別人,正是歐陽森輝。
“你好,輝總。”費子茜禮貌起身。
我癡愣在座位上,竟有些失禮。稍後幾秒,我回過神來抱歉地笑笑:“原來是您。我還說呢,憑我的資曆,如何能叫客戶欽點呢。”
“我看過梁小姐的方案,不覺得你資曆淺。”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沉著得讓我不覺得他是在誇讚我。
“謝謝。”我禮貌回應。
菜上來的時候,我剛說了方案的兩點,歐陽森輝打斷我:“不好意思,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談工作,還請二位盡情享用午餐。”
於是我放下文件,開始吃飯。
我也不知道除了工作要跟此人聊些什麼,心中一直徘徊著一個念頭:他是歐陽丹的叔叔。於是這種長輩帶來的壓迫感讓我緊張得不知如何相處。
但沒想到費子茜倒與他談笑風生,很快便熟絡起來。我不得不佩服費子茜的交際能力,她能與各種人很快成為朋友,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她便明白的,這是她的魅力。
我隻顧低頭吃飯,歐陽森輝突然問我:“我聽說梁小姐有位摯友在北京?”
除了歐陽丹,他還能聽說誰?幹嗎不直接說“聽我外甥女說”呢?這人,真是喜歡裝神秘。
“嗯。”我簡單地回答他。
“梁小姐可真是惜字如金。”
“我……”還沒待我駁他,他便轉了臉與費子茜說,“下個月我公司有一場群星演唱會。如果有空,邀請你們來看。”
“有LA嗎?”費子茜提了她偶像的名字。
“當然。”歐陽森輝嘴角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如果你願意,結束時的慶功宴,一並參加也可。”
費子茜的眼睛亮了:“好,一定去。有勞輝總了。”
我在心裏鄙視她,說什麼你也是一二十多歲的富二代,怎麼還追星呢!
歐陽森輝望了我一眼,問:“那麼,梁小姐呢?”
對於這樣的盛情,我也不便駁他麵子,隻好點頭答應。
不過,去北京也好啊,還能跟春曉相聚,何樂不為!
我帶著方案和費子茜坐在飛機的頭等艙裏,發現連空姐都比經濟艙的長得好看些,直感慨有錢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樣。
笑得像朵花似的空姐俯下身問我:“小姐,請問需要毛毯嗎?”
我一愣,憶起上次飛機上那個莫名其妙的毛毯。那時的頭等艙裏,究竟坐著誰呢?
“小姐,小姐……”空姐輕聲喚我,將我拉回現實。
我點點頭,接過毛毯,衝她禮貌道謝。
飛機陡然晃動起來,艙內有小小的騷動。
機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各位乘客請放心,飛機遭遇氣流有波動,請乘客們係好安全帶,不要在機艙內走動。”
可是飛機並沒有如機長所說的隻是暫時波動,過了好幾分鍾,它還在晃,且越來越劇烈。
隨著晃動程度的加劇,機艙內也越來越嘈雜。斥責聲,哀歎聲,惋惜聲……混成一片,仿佛下一秒麵臨的便是死亡。
費子茜無比鎮定地看著我,眼裏沒有一絲慌亂。
她突然開口:“初夏,我問你,如果真的就這樣死掉,你會不會遺憾?”
我冥思片刻,肯定地答她:“會。”
她眼中掠過好奇:“遺憾什麼?”
“我還沒有去過法國,還沒有結婚,還沒有住上大房子,還……”
她打斷我:“說正經的,你現在最想見誰?”
我抿著嘴,沉默了。
腦海中清晰地印著一個人的臉,但是我要怎麼說出口呢?或許他在大洋彼岸已經過著幸福的生活了。
費子茜看著我,表情極為嚴肅:“我一直很想問你,你還愛我哥嗎?”
我別過臉,看著窗外,輕輕吐出一個字:“愛。”
曾經,現在,或許將來,我都無法不想他。
“那麼,如果我告訴你,他還沒有結婚,你會去找他嗎?”
我轉過臉,驚愕地望著她:“你說的……是真的?”
她點點頭:“對,而且,他已經回國了。”
我心中掠過一絲驚喜,他沒有結婚。然後又變成失落,他回國了,可是他卻沒有來找我。
他已經忘記我了吧?
飛機漸漸趨於平穩,機艙內終於安靜下來。
我閉上眼,等待著降落,連同一顆不安的心,想要靜下來。
到達北京時,迎麵就被一陣寒風嗆得沒反應過來。明明剛深秋,卻讓人有種冬天的感覺,我不禁吸了吸鼻子,衝費子茜翻了個白眼,然而她佯裝沒看見,喜滋滋地向地下停車場走去。我訕訕地跟著她下樓,心裏暗自思慮,如果方案敲不定,那就死定了。
來接我們的是一個叫Lisa的年輕的女孩。她是歐陽森輝公司的經紀助理。一路上她不停地跟我們強調,輝總特別交代,有什麼事就給她打電話。我們被女孩的熱情感染了,連連點頭,表示這幾天一定騷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