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音。費子辰。
原來,他喜歡我是因為這個……
隻一瞬間,我開始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費子辰,你為什麼費盡心機編了這樣一個巨大的謊言將我籠罩?如今,真相大白,你讓我怎麼走出去?
聽見我哭聲的費子辰終於醒來,他看著坐在地上的我,再看看我手裏的照片,緊緊地蹙著眉,不知如何開口。
好一會兒,他才踉蹌地走過來,環住我不停地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不要聽,不要聽!”我推開他,憤然起身。我恨恨地瞪著他,眼中的怒火似要將他點燃,“什麼一見鍾情,什麼真心喜歡,什麼待我好,都是假的,你這個騙子!”
我一邊抹淚一邊揚著手裏的照片:“你為什麼不敢直接說我和你難以忘懷的舊情人長了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說罷我將照片狠狠地摔在他身上,提了包就想離開。
他一把拉住我,從身後將我緊緊抱住:“初夏,你聽我解釋!是,一開始是因為這個,但是後來真不是,你是你,她是她,我現在喜歡的是你……”
我掙紮,卻怎麼也掙不開,體內的火已經湧進嗓子眼,我低頭狠狠地咬在他胳膊上,他吃痛,終於放開我。
我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
“初夏,我愛你。”他在我身後一字一句地說。
費子辰心中無比清晰地知曉,許佳音是調皮頑劣的,而眼前的梁初夏,是溫暖明媚的。盡管她們長了相似的眉眼,但有太多的不同。這些不同,讓他漸漸將梁初夏從許佳音的影子裏分離開來。他現在見到的,是真實的梁初夏啊。
但是他要怎麼讓她相信呢?
我停下步子,沒有回頭,冷冷地說:“費子辰,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那些美好的情話,溫馨的片段,像電影般在腦海中閃現。
最傷不過美夢一場,空歡喜。
原來,你給我的好,全部是想給另一個人的。但驕傲如我,怎麼能原諒你將我當成她的替身!
費子辰,你可知道,全世界,我最恨“虛情假意”這一條。
我躺在床上,盯著牆上的掛鍾,數了一圈又一圈。
時間真是奇妙。我想到距離上次將自己這樣關起來,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
我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門鈴聲不停地在響,電話也被打得沒電關機了,我懶得充電,這樣反而清淨。
我知道費子辰來過,但我不想見他。
我好不容易從上一段傷痛中痊愈,卻又跌入另一段傷害裏,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麼這些要發生在我身上?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般懲罰我?
我以為他是來拯救我的天使,原來不過是遞給我毒蘋果的惡魔。
眼淚不停地往外湧,無聲地、靜靜地浸濕了整個枕頭。但我沒有力氣管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服自己,才能度過這場劫難。
門被拍得震天響。歐陽丹大聲喊著:“梁初夏,你開門!你再不開門我就破門而入了!到時你可別心疼修門的錢!”
她什麼時候都能一把揪住我的弱點。於是我終於從床上起來,匆匆洗了把臉,看著鏡中自己紅腫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走向門口。
我在門後沙啞著嗓子問:“就你一個人嗎?”
她停了停,然後回答:“是,就我一個人。”
我打開門,看見她提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裏麵裝滿了吃的。
我伸手想要接過東西,她不理會我,兀自提了東西進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將袋子裏的東西依次拿出來,擺了滿滿一茶幾。
她看著呆愣在門口的我,招手喚我:“還傻站著幹嗎,快過來吃飯!”
我這才回過神來,走到沙發前坐下,開始吃東西。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進食。不是故意不吃,而是真的想不起來要吃飯,或者說,沒空去顧及是否餓了這件事。
然而這一吃才感覺到肚子已經空空的,不知不覺竟將茶幾上的食物吃了大半。
歐陽丹見我狼吞虎咽,不停地提醒我:“慢點慢點……”
我抬眼看她,才想起來問:“你怎麼來了?”
依稀記得,從費子辰家出來後,我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
歐陽丹眼眶突然就紅了,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湧出。她哽咽著說:“我再不來,你就餓死了!什麼鬼不好當,偏偏要當餓死鬼!你是三歲小孩嗎?不知道吃飯嗎?”她越說越激動,終於沒有忍住,大聲哭了出來,“初夏,你都不把我當姐妹了……如果不是費……告訴我,我都不知道……”
我看她哭得傷心欲絕,癡癡地坐在那裏,也不知說些什麼。我腦中一片混亂,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說不出話來,她為什麼要哭成這樣。
良久,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斷斷續續道:“我……我……我沒有不把你當姐妹……我隻是……隻是……忘記給你打電話了……”
她終於停止哭泣,一把抱著我,滿是淚水的臉在我肩膀蹭來蹭去:“初夏,你還有我,不管發生什麼,你還有我。我們不要談戀愛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可是,我不想孤獨終老……”
她鬆開我,破涕為笑,道:“要不姐姐晚上帶你出去見見世麵?環肥燕瘦隨你挑!”
我皺了皺眉:“環肥燕瘦不是形容女人的嗎?”
“哎呀,你盡欺負我沒文化!”
“我哪有欺負你。”我從桌上抽了紙巾,遞至她手裏,“明明是我失戀,你卻哭這麼凶。”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嚷嚷:“我也是失戀人士好嘛。”
我盯著她,道:“你何時戀過?”
她撲過來欲撓我的癢,被我躲開。她不甘,繼續上前,並發出邪惡的笑聲:“你敢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酒足飯飽,人也來了精神,加上歐陽丹的各種鬧騰,我竟然覺得心裏一直堵著的那口氣順暢了。
無非就是失戀而已,又不是沒有失過。
我倚著歐陽丹,歎息道:“你說為什麼愛情就不能順順利利相守白頭?”
她想了會兒,答:“路太平坦,就容易走得太快,忘記看沿途的風景。”
我驚覺她說出這樣的話,這是我認識歐陽丹以來,她說過的最有深意的話。
所以說,這些崎嶇路途,真的就是為了讓我們經曆好風景?
我不得而知。因為很多事,我永遠不會知道。
我不知道,此刻費子辰就一直站在樓下。
我不知道,我剛剛吃進肚子的這些,是他買來的。
我不知道,他跟我一樣,過了不眠不休的一天一夜。
春曉找到工作,連班裏組織的畢業聚餐都來不及參加就收拾好行李準備去北京。
我們一直將她送到火車站,在門口告別。
她與我們分別擁抱,然後欲言又止,遲遲沒有進站。
人生有太多的分別,我們很多時候都還來不及做好準備,便要麵對此後或許難以再見的別離。
我紅著眼睛,看著表情靜默的春曉:“北京很冷,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轉過身,伸手抹了抹臉,小聲說:“我進去了。”
她終是沒有說一句告別的話,便消失在人群湧動的火車站。
回校的路上,歐陽丹問:“你說春曉怎麼突然變得陌生了?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我也不知道,或許畢業了人就不一樣了吧。”我打算將她的秘密永遠藏下去。
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跟秦笑分手了?好像最近沒見他們在一塊兒!”
“或許吧。”
說話間,遠遠地見馬路對麵有人在跟我們招手。
歐陽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人,疑惑道:“你認識?”
我搖搖頭。
女生走到我麵前,咧著嘴笑:“我是伊諾啊,不記得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在那個昏暗的酒吧裏見過。坦然又固執的孟伊諾。
“嗨,你好。”我笑得很不自然。
“真沒想到能碰到你。哎,留個號碼吧,以後大家出來玩。”她說著掏出手機,等著我報號碼。
我不好拒絕,隻好給了她名字和手機號。
其實我不大想跟她交朋友。我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無法原諒一個傷害別人的人,不管她的初衷是什麼。
我以還有事為借口拖著一頭霧水的歐陽丹向前走去。
“梁初夏。”孟伊諾在身後叫我。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她。
“你知道秦笑去北京工作了嗎?”她說。
我心中一悸,原來如此。春曉那麼焦急地找工作,那麼匆忙奔向北京,是為了他!
心中酸澀湧動,她為何要這樣固執於一段感情?她心裏究竟裝了多少苦水,不說與我們聽,而是獨自承受?
“我是高興的,至少他不和陸然在一座城市,我想他會自在些。當然,我也希望你朋友最終與秦笑在一起。”我驚訝於她毫不避諱地談及自己的隱私。
“那麼,恭喜你了。”
她輕輕笑了,笑容融化在還稍有些涼意的風中,卻讓我有一種夏天就快來的錯覺。
歐陽丹沉著臉:“你究竟瞞著我什麼事?”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撇撇嘴:“不說算了。不過,給你個驚喜。”
說著她拿出兩張機票,又說:“明天早上的飛機,去香港!姐帶你去度假和Shopping!開不開心?激不激動?”
我看著她得意的樣子,幽幽地吐出一句:“你是自己想去Shopping,順便帶個幫你拿東西的人吧?”
她給我扔來白眼:“就說你沒良心了,我這不是為我們兩個失戀人士找的借口嘛,花錢的快感會讓人沒空傷心的!”
“腐敗的資本家之女!”我揶揄她,“我看你遲早要敗光你老爸的家產!”
“我求之不得,就怕我花的錢還不及他花天酒地的百分之一!”
“哪有這樣說自己父親的……”
這樣一路說著,便到了學校門口。
正準備進校門,隻見一位戴著墨鏡的曼妙女子從門口停著的那輛紅色英菲尼迪上下來,直向我這邊撲過來。
我嚇得直往後退。努力想了下,好像我沒得罪人吧?
來人見我反應比較大,趕緊摘下墨鏡,我這才放心,原來是費子茜。
“你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哪個尋仇的呢!”我撫著胸口,佯裝平息驚慌。
費子茜用一向撒嬌的口吻說:“哎呀,你不在公司,我都沒有人可以講話。你看你,都不給我打電話,看來一點兒也沒想我,我白白念著你了。”
“嗯,她一向沒良心的,你要習慣。”歐陽丹附和。
“喂,你們這是要站成一隊來數落我嗎?”
“說正經的,晚上我請吃飯,你們一起來啊,地點我發你手機上。”說著費子茜往車那邊走去,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哥不會來,我也不是給他當說客的。”
紅色的跑車像一團火,瞬間便消失在街邊。
我問歐陽丹:“去不去?”
“你是不相信她的話?”
“我也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信。但是當然要去啊,我最喜歡蹭飯了。”
我也找不出一條不去的理由,畢竟費子茜一直待我不錯,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去了。
費子茜沒有騙我,果然吃飯的隻有我們三人。
她很大方地開了一瓶近五位數的紅酒,鮑參翅肚等價值不菲的菜肴擺了滿滿一桌。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看得驚住了,不知如何下口。
“你這擺的不是鴻門宴吧?”即使她再有錢,也不是這樣浪費的。
她哈哈大笑:“你是武俠片看多了還是犯罪片看多了?有被害妄想症吧?”
“我什麼片都看得很多。”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她扭扭捏捏了半天,才道:“本來想吃完飯再說的,不過看來如果我現在不說,你是不敢下口了。”她拿過酒瓶,起身將我們麵前的高腳杯依次斟上,然後落座,緩緩道,“是這樣的,你還記得我提過的金域華庭嗎?我現在負責這個項目,身邊正缺人手,想邀請你來精誠幫我。”
“我……不想去精誠。”我如實說出心中所想。
“如果你是因為不想見我哥,那你就放心吧,他要去美國進修一段時間,暫時你們是碰不上的。”她晃動著杯中的酒,“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雖然我還蠻希望你能做我嫂子的,但是別人的感情,我不摻合。我是真誠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工作。”
我心中一悸,他要去美國。嗬,比起我的不麵對,他不過也是選擇了逃避。真是可笑,當初說要勇敢向前的兩個人,原來都是怯弱的膽小鬼。
我依然沒動筷子,說:“那我能知道你為什麼選我嗎?”
“私心是有的,但我也問過徐翊,他很認可你的工作能力。我和你一樣,沒什麼工作經驗,我是想如果我們一起共事,至少有個伴。”
我不禁笑了:“說得好像小孩子需要一個玩伴,一起成長似的。”
“可不就是?現在的我們對於社會來說,就是個小孩子。”
“我覺得,這還是頓鴻門宴啊。”我提了筷子又放下。
費子茜舉起酒杯:“別啊,去不去精誠這頓飯都照樣吃!”
“是啊是啊,這麼貴的紅酒開都開了,不喝太對不起它了!”歐陽丹一副吃人嘴軟的樣子。
我瞥她:“你怎麼就這點兒出息?”
她回我白眼:“這種酒我也就偶爾蹭蹭我爸的。”
費子茜倒是不介意歐陽丹的話,特討好地說:“我那兒有一櫃子,你喜歡,以後盡管來喝!”
我一驚,她不是住在費子辰家嗎?這是要鬧哪樣?
歐陽丹連連點頭。我用胳膊撞她,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讓我十分惱火。
吃完飯,費子茜提議再找個地方坐會兒,被我婉拒了。
“這麼早,難道你要回去睡覺?”她眨巴著眼睛望著我。
“我們明早的飛機去香港,所以要回去養足精神。”歐陽丹毫不忌諱地說。
“啊?我也要去!”費子茜表現得十分激動,“我都好幾個月沒去Shopping了!”
我看著她們聊得起勁,不停地分享購物經驗,真想說一句“要不你們去吧,我還是留在這兒投簡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