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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歡舊愛

他仿佛是黑夜裏的一盞燈,就這樣照亮了我人生的路。

從此以後,綿長的路途中不再彷徨,不再孤單。

我隻需緊緊抓著他的手,便可通往幸福的下一站。

春節假期很快就結束了,我和歐陽丹又踏上返校的旅途。

我看著她在托運處一箱一箱地搬著沉甸甸的紙箱,皺眉道:“你這是要徹底搬家嗎?”

她看都不看我,在托運單上瀟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等辦完所有的手續後才緩緩說:“短期內我是不打算回來了。”

我吃了一驚:“難道說你畢業後要留在那裏找工作?”

她的表情有些難堪:“初夏,我沒有你放得下,所以我……”

“為什麼你不去告訴他你喜歡他?”

她苦笑:“你覺得他真的不知道嗎?”

我沒底氣地答:“除非他真傻。”

“是啊,所以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吧。”她自我安慰道,“沒關係,誰年輕的時候沒傻過呢?”

我推了她一把:“說得好像你不年輕了似的!”

她接過話:“對,我要說自己十八歲誰敢不信!”

如果說是什麼能讓我們快樂地走下去,無非就是這種自我娛樂的精神。誰說失戀就一定要苦大仇深?既然失去的已經失去,未來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總不能一直頹廢下去吧。所以,還是要樂觀積極地麵對一切。

比如現在,畢業在即的我們,都開始積極地投遞著簡曆。這是我們走向社會的第一步,所以大家都格外認真。

春曉每天穿著得體地奔走於學校的各個招聘會,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儼然一副職場女強人的範兒。

中午吃飯的時候,春曉拿著最新一期的財經雜誌邊吃邊看。

歐陽丹看不下去了,將她的雜誌合上,說:“拜托,你這是要變成女戰士嗎?”

春曉宛然一笑:“我不比你們,我不積極一點兒,恐怕畢業就等於失業。”

“你這說的什麼話,好像我們不用找工作似的!”歐陽丹不高興了。

春曉打開雜誌,不緊不慢地說:“你們不高興找是可以不找呀。”

那話語中不經意帶出的絲絲嘲諷,讓我心裏十分不舒服。

我看著眼前這個一起笑過哭過的姐妹,心中油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春曉,我們是一樣的,從來都是。”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收好雜誌:“我吃好了,下午還有場招聘會,先回宿舍準備去了。”說完起身就離開了。

沒走兩步,她又回身說道:“以前我也覺得我們是一樣的,可是現在……我並不這樣覺得了。”

我跟歐陽丹麵麵相覷:“她怎麼了?”

“可能最近找工作的壓力太大了吧。”我不確定她的突然轉變裏有沒有一個理由是秦笑。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告訴歐陽丹關於秦笑的事情。這種事,我相信春曉不希望別人知道,哪怕是最好的姐妹。

我後來問過她和秦笑怎麼樣了,她都是閉口不談。

有時候,閨密之間的微妙是說不清楚的。

我不能說我們彼此不信任,隻是每個人都會在心底給自己留一個秘密。她在最無助的時候將秘密展露給我看,但當她從無助中走出時便再也不想將這個秘密被任何人知曉。

我理解她,但看到她刻意的遠離,也隻能是無奈。

吃完午飯準備回去的時候,我接到了費子辰的電話。

“我在你學校門口。”他說。

我掛上電話,和歐陽丹匆匆說了句“我先走一步”便加快步子向學校奔去。

歐陽丹在我身後狂呼:“重色輕友啊!”

我才不管她呢,我們誰不是重色輕友?

到了校門口,遠遠就看到了費子辰的車。我走過去輕敲車窗玻璃:“你怎麼來了?”

“晚上有個宴會,需要偕女伴參加。”他打開車門,示意我上車。

我側身上了車,落座,調皮地問:“哦?難道費先生還缺女伴?”

“是啊,不知梁小姐可願解我燃眉之急?”他倒跟我耍起腔調來。

我撲哧笑了,道:“正經說話!”

“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的生活,好更了解我一些。”他極其認真地說。

說話間,我們已經在開往市區的路上。

車子停在一家極雅致的店門口,門前錯落有致地種著幾株棕櫚樹,看上去像個文藝氣息濃鬱的工作室。

待到走近時,我才看見門邊掛著一個細長的招牌,招牌上從上到下寫著一列字:清瀾私人訂製。

我驚訝地望著費子辰:“知名設計師清瀾?”

他點點頭。

我的嘴巴張成O型。歐陽丹那兒有一堆時尚雜誌,我閑來也會翻翻,而清瀾這個名字,無疑是目前最受追捧的青年設計師。

呃……費子辰這麼重視我的衣著打扮,今晚的宴會很重要嗎?

他牽著我的手推開工作室的門。迎麵撲來一陣草木的清香,工作室的裝飾看得出主人很用心,整體感覺讓人一見就會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歡。

從二樓下來一位著旗袍的女子,看見費子辰,她露出優雅的笑容:“費先生,好久不見。”

不用想,這位便是清瀾。她身上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氣息。我突然有點明白了,這樣一位受追捧的設計師,除了作品本身十分優秀,必定也有她個人魅力突出的原因。

她邀我們在沙發坐下。得知來意後,便引我去禮服區挑選,並耐心地為我介紹起每款禮服來。

而我的心思卻完全不在衣服上。我想不出費子辰這樣的人會經常光顧這裏的理由。雖說他是個極講究的人,但在我有限的了解裏,清瀾好像並不做男裝。

那麼,他來這裏是為別人挑選禮服嗎?什麼人,可以讓他親自做這樣的事?以前的女友?

心裏隱隱泛起酸澀。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為什麼要用待別人的方式來待我?

我裝作閑聊般地問:“費先生以前常來?”

清瀾靜而不語,我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她似看出我的不悅,一邊幫我穿好衣服,一邊說:“衣服好看,別人可以告訴你;但合適與否,隻有你自己知道。就像這身禮服,在沒有遇到最適合它的主人前,它隻是被別人不停地試穿而已。”

她看著鏡中的我,似讚許般地點了點頭。

我驚覺自己的變化。這不像穿了一件衣裳,而是換了副樣子,全身都散發著光彩。

費子辰坐在沙發上,看到一襲水紅色的我走出來後,先是一愣,然後會心一笑,豎起大拇指,直誇清瀾好眼光。

去往宴會場的路上,我沒怎麼說話,而是悶著頭看窗外的風景。

“怎麼突然不高興了?”他問。

“我以後不想來這裏買衣服。”

他側過臉,有些不解地望著我。

“太貴了,我還不需要穿清瀾這樣知名設計師的衣服呢。”我努力掩藏著自己的小心思。

他也沒多想,點點頭許諾道:“好。”

車裏的氣氛有些沉。他伸出手握著我的手,什麼話也沒說。

靜謐的空間裏,我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

雖然每個人都有過去,可是我不希望他跟我在一起時還沿用著過去的習慣,仿佛在念著過去的人。

宴會十分熱鬧,費子辰一直攜著我流轉於人群之中。

其實我不喜歡這種生意場上的應酬,但一想到以後還會有很多這種場麵,便硬了頭皮跟著費子辰學習著怎麼禮貌地跟各式各樣的人打招呼寒暄。

等到轉完一圈終於可以休息時,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動都不想動。

費子辰被我的樣子逗樂了:“這麼快就原形畢露啦?”

我歎氣:“哎,早知道做你女朋友這麼辛苦,我就不接這個活了!”

他揚眉:“這活不知道多少女人搶著要,你居然嫌棄!”

“誰要誰拿去好了。”說著我順勢往沙發背上一靠,懶懶地就差直接躺下來了。

但是休息也隻是片刻的,很快我又被費子辰拖著遊走於第二批人群中。

我在他耳邊說:“原來你的生活就是裝笑臉啊。”

“裝笑總比裝哭容易吧?”他邊說邊伸出手舉杯與朝著他走來的人遙遙碰了一下酒杯。

來人倒是十分熱情,碰完杯又與費子辰行了貼麵禮,笑得很大聲:“費總,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費子辰向我介紹:“這是經營自主服裝品牌的白總。”正要向他介紹我時,白總卻用手製止了他:“你別介紹,讓我猜一下。”說著他做出思考狀,然後一拍腦袋,“哎呀,如果我沒記錯,在巴黎時裝周上我們見過,這位是許小姐吧?不知道兩位什麼時候辦喜酒,到時可別忘了給我發張請帖!”

我臉上的笑頓時消退,嗓子裏像吞了一支黃連,苦澀難咽。但我還是努力扯了扯嘴角,禮貌地回他:“不好意思,您猜錯了,我姓梁。”

白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尷尬地解釋道:“做我們這行的,見的美女太多,難免會混淆,梁小姐別介意啊!”

“沒關係。”雖然餘光瞥見了費子辰煞白的臉,可我還是保持著禮貌的笑容。

酒過三巡,大家在各自的小圈子裏談著各種話題。費子辰也不例外,與別人侃侃而談今年的項目計劃,我在一旁略覺無趣,便獨自去了露台坐著。

雖說已經開春,但是這樣的夜依然寒風入骨。

我端著酒杯,百無聊賴地晃動著杯中的藍色液體。

我想起初識費子辰時他給我發過的那條短信。在他心裏,一定有一位難以忘懷的故人吧?如果說,她存在於他心中,根深蒂固到每次喝醉後便會不自覺地想起,那麼我該怎麼辦?

雖說一開始便知道會有這樣的時刻,但真正遇見時,才知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我心裏的介意、不悅,太過清晰刻骨。我怎麼能用那句“每個人都有過去”來說服自己呢?即便我偶爾還會想起周嘉承,但我也無法忍受他心裏住著另一個人。此時,我才驚覺原來在愛情裏,人都是如此自私的。

“夜光下的海洋。”我看著酒杯,想到費子茜的話,不禁嘴角彎起。它可真像夜光下的海水,美麗而又誘人。

正準備仰頭喝下,杯子卻被人奪走了:“今晚你不能喝酒。”

費子辰將他的大衣披在我身上,然後在我身旁坐下。

“為什麼?”我不理他,伸手要奪酒杯。

他索性將杯中的酒喝掉,然後說:“你忘了自己說過今晚要開車送我回家的?我可已經讓司機回去了。”他說著臉上浮起一絲不滿來。

我抬頭望著他,雖然他努力地微笑,佯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裏有迷蒙的霧氣,似怎麼也散不開一般。

我喃喃道:“對不起,我不該介意你的過去。”

他將我的手翻起,然後輕輕覆上我的掌心,說:“初夏,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段感情,我承認她困擾我太久,但是上天憐我,讓我遇見你。”

我望著他,我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憂傷,還有那被困在過去而無法自拔的無奈。

他緊緊地與我十指相扣,目光卻看向遠方,繼續說:“你要相信我。”

我點點頭:“嗯。”

如水夜色裏,我不知此時他的心頭究竟浮現出誰的臉,但我決定給他時間。

費子辰喝得有點多,平時酒量甚好的他,竟也會斜倚著副駕的座位,半醉半醒著和我說話。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像你那樣的……呃……讓人過目不忘……”他的聲音縹緲,像一個老人在絮叨著過去的記憶。

我笑他:“所以說你對我一見鍾情了?”

“是啊,你穿得那樣美,理直氣壯衝進我們的包間,我能不一見鍾情嗎?”他眯起眼,嘴角輕揚。

“雖然我不信,但是聽聽無妨。你繼續說……”

“後來我鬼使神差地跟著你去了醫院,卻把你嚇成那樣。你當我真不知道你朋友在撒謊嗎?她怎麼可能住對麵,嗬,太低級的謊話了。”

“是啊,誰能逃得過你費先生的法眼呢?”

他卻沒有再繼續下去。我轉頭一看,見他已是半睡狀態,便專心開起了車。

我不知道究竟是被勾起往事的他更容易沉溺於酒精,還是今晚他故意把自己灌醉了,我隻知道我的心泛過了層層疊疊的疼。

他這樣一個人,辛苦地背著往事,會在多少個寂靜的夜晚難過地睡不著?

費子辰,從今以後,你不會是一個人,我會伴你左右,給你溫暖。

思及此,我突然開口:“子辰。”

“嗯?”他迷蒙中答我。

“以後你喝醉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回家,好嗎?”我不想醉酒的他回家後麵對空曠的屋子,獨自傷懷。

他呢喃:“好,佳音。”

佳音,許佳音,她叫許佳音。

他醉酒後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是許佳音。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有點不穩,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不知如何平息。我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暗暗對自己說:初夏,你要鎮定,那是過去,你不能被他的過去打敗。

然而淚水還是湧上眼眶,視線一片模糊。我胡亂抹了一把眼睛,然後輕仰了頭,努力將眼淚逼回體內。我不能哭,即使他心裏還住著別人,我也不能哭。我要做的,就是努力成為唯一。

既然已經開始向前走,就不能回頭。我好不容易邁出這一步,又怎麼能退縮呢?梁初夏可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到了目的地後,我停好車,然後叫醒費子辰,攙扶著他上樓。

將他安置在臥室的床上後,我幫他脫去外套、鞋子,然後準備去拿毛巾給他擦臉,沒想到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迷迷糊糊地說:“佳音,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強忍怒火,努力說服自己不要跟一個喝醉了的人計較。

我掰開他的手,將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不料他兜裏的錢包順勢掉了出來。

我附身拾起。都說男人的錢包裏藏著秘密。我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費子辰,鬼使神差般地打開錢包好奇地看了一眼。

然而在看到錢包裏的那張照片時,我整個人瞬間崩潰。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盯著照片上的人看了好久。心像被人打了個缺口,有風刮過,轟隆隆地疼,疼得如此徹骨。

我用手捂著胸口,剛剛一路強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淚眼蒙矓中,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如此燦爛,似一輪驕陽,刺得我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