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兵荒馬亂的實習期
我不要你光芒萬丈,不要你無所不能,
我隻要你溫暖平凡,可以陪我度過這寒冷冬夜。
本以為平安夜逃離集體活動會受到什麼懲罰,但春曉憑借一張極其讓人信任的臉,聲情並茂地講述了她是如何在昨夜高燒不退,我們在醫院陪伴她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的客觀事實。她甚至還用虛弱的聲音表示了本來今天也想請假但是怕耽誤功課所以堅持抱恙來上課。她演得太認真,差點就讓我也以為我們昨天不是去溫泉山莊而真是在醫院了。
果然,班長不再追究,並關切地讓春曉回宿舍休息。
我連忙搭腔:“她現在是病人,需要照顧!我要和她一起回宿舍!”
班長為難地看了看我,最終點頭。
我在歐陽丹鄙夷的眼神裏小心翼翼地出了教室門,我還真不敢保證她會不會揭穿我的目的。
安全地出了校門,我拉著春曉準備去附近逛街。
我說:“平時跟丹一起逛街都是去大商場,其實我更喜歡學校附近的小店,多接地氣啊!”
春曉連忙點頭表示讚同:“我也是。不過你剛剛學得可真快,平時也沒見你反應這麼迅速,今天智商見長啊。”
“嘿嘿,哪有你演技好,你不去學表演真是浪費人才。”
就在我們互相吹捧中,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校門口的轉角處。
我們稍稍走近些後停下腳步,呆呆地看了好幾分鍾。他淺灰色的毛衣有輕微的皺痕,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頭發在風的吹拂下有些淩亂地搭在額頭上。然後我清晰地看見秦笑臉上倦怠的神情,仿佛一宿沒睡。可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住他卓然的風采。他像一個困倦的王子,斜靠著校門外的牆上,依然優雅從容。
我推了推春曉:“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都過去跟他講清楚吧。”
春曉沒有動,依然定定地看著秦笑。她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微怒,再到釋然,最終變為淺笑。
她輕輕地走過去,說:“你先回家換身衣服,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聳了聳肩,我知道,她已經原諒他了。
不管春曉有沒有選擇相信秦笑,但我對秦笑的印象,自此便大大減了分。
在感情的世界裏,都由不得理智來做決定。你心裏覺得他錯,他便是錯;你覺得他沒有錯,那便沒有錯。
秦笑走後,我問春曉:“你真的不追究了嗎?”
她想了想,說:“如果一個男人騙你,至少證明他對你還有這份心。”
我睜大眼睛看著她:“你還是我認識的林春曉嗎?難道談了戀愛就沒智商了?這什麼歪理論,騙人就是騙人,哪來的心!”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我見她這副樣子,也不想多勸。街也沒心情逛了,訕訕地準備回去補覺。
春曉叫住我:“初夏,我知道你覺得我這樣很沒原則。但是我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這樣的事,你也未必能比我做得好。”
“抱歉我不能讚同,我會有自己的底線。”我冷冷地回答。
她歎了口氣,輕聲道:“愛情裏哪有什麼原則和底線。”
我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我一直認為蕙質蘭心,什麼事都清清楚楚的閨密,對她突然感到了些許陌生。
如果一份愛情令你喪失原則,那還要來做什麼?
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個問題。
我凡事都喜歡追根究底,我覺得所有的事都可以說得清楚講得明白,不然心裏會很糾結,然後越想越糟糕。
那時我是怎麼也預料不到在以後的經曆中,我居然也會一步步退讓、迷失,然後明白愛情中其實沒那麼多道理可言,你所能做的,僅僅是跟隨自己的心。
轉眼就到了寒假,學校布置了實習任務,並要求每人開學時務必交一份實習報告。
本來我理所應當地去歐陽丹父親的公司實習,可是我卻接到了費子辰的電話。
自聖誕節之後,他倒沒有再找過我,我也忙著期末考,沒空去想我們之間的糾葛。此時他的電話,竟讓我有些慌亂起來。
我說:“你找我什麼事?”
他頓了頓,說:“梁初夏,你不會忘了當初答應我的事吧?”
“啊?”
“第一次碰麵!你答應過的,作為打破我酒的賠償,會來我公司打工。”隔著電話線,我仿佛也能看見他嘴角浮出的詭笑。
“啊!你不提我還真忘了……”我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以為他那樣的人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這麼記仇。果然是資本家啊,時刻盤算著成本得失。
他頓了頓,說:“怎麼,你想反悔?”
“沒有,我是那樣的人嗎?”雖然本打算放了寒假就終於可以躲著他了,沒料到還是躲不過去。
在春曉與秦笑和好後,我想了很久。我不讚同她對感情的態度,那麼我自己就更不能抱著“試試”的心態去跟費子辰在一起。如果那樣,我豈不是也沒有原則了?
若隻是出自某種目的而不是一百分的喜歡,那我寧願不要這樣的感情。
“那你下周一來報到吧,地址我發你手機上。帶上學生證、身份證及各種榮譽證書。”他似是沒察覺到我情緒的波動,仍然一本正經地跟我說起入職要求來。
“我什麼榮譽證書都沒……”我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後就後悔了。
他在那邊笑道:“原來你什麼都不會。那我要好好想想給你安排個什麼職位了。”
我腦海中迅速地搜索自己會的技能,然後靈光一閃,說:“我會寫文章!這算技能嗎?”
“算。我還有事,先這樣,記得別遲到。”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我極其勉強地告訴歐陽丹我要去費子辰公司實習的這個事實,結果就跟我想的一樣,她的反應很是激動:“你要好好把握機會,跟這個人相處下,不錯的話就抓住哦!”
我說:“但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啊,這樣一來要朝夕相處,多尷尬。”
歐陽丹說:“你現在不想,說不定朝夕相處後就想了。”
我白她一眼:“我又不是缺愛!”
她看了看我,試探性地問我:“你不會還想著周嘉承吧?”
如果歐陽丹不提,我還真想不起他來。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去想周嘉承這個人了。看來,我恢複得還不錯。
那時,我並不知道周嘉承和黎素素,發展得很不順利。
我努力不去關注這兩個人,這便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忘卻方式。
事實證明,效果很好。
周一時我起了個大早,化了淡妝、挑了身挺正式的衣服就去費子辰的公司報到了。
我站在氣勢恢宏的寫字樓下,望著樓頂碩大的“精誠地產”四個字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原來費子辰的公司這麼氣派啊!
前台告訴我費子辰的辦公室在32樓,我道謝後直奔電梯而去。一路上,我十分忐忑。我不知道在這樣的公司裏,迎接我的將是怎樣的一場挑戰。
她的秘書將我引至費子辰的辦公室前,她敲了敲門,然後示意我進去。
費子辰低著頭,似是在看什麼文件。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微笑著示意我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
偌大的辦公室裏,所有的辦公用具及裝飾物都極其簡約,但卻十分精致。我雖然不懂這些,但也能看出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辦公室坐北朝南,早晨的陽光可以直接照進來打在他身上,遠遠望去,他倒似在日光下坐著,看上去有幾分不真實。
費子辰著一身深灰色細條紋西裝,並未打領帶,襯衫最上麵的扣子也敞開著,露出脖間細細的黑繩。我猜那下麵掛著的,應是什麼心愛之物吧。
或許是陽光的緣故,或許是他低頭的沉著,我竟看得有些癡了。我這才發現,原來費子辰竟也如此英俊不凡。
如果說秦笑是風采卓然的,那麼費子辰便是氣宇軒昂的。
他突然抬起頭,撞上我花癡的眼神。我立即略覺尷尬,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從前,我都是毫無顧忌地犯花癡,包括每次見秦笑也是大大方方地盯著他看。可此刻我卻覺得不好意思,心虛得不行。
費子辰往椅子上靠了靠,舒展了下胳膊,道:“剛剛我在看文件時就在想我公司怎麼會有這麼差的文案。本來我還沒想好安排你做什麼,但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是說你文章寫得好嗎,那就去做市場部做文案吧。”
“可是,我並沒有做過文案……”他工作時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不同,很是威嚴,讓我不禁心生畏懼。這種感覺,就好像我第一次上學麵對老師時的小心翼翼。
“放心,我會找人教你,相信以你的悟性很快就能上手。”他對我的信心似乎比我自己還要足。
我木訥地點點頭。
然後他便讓人事部的一個姑娘進來,簡單介紹了我的職位情況後便讓我跟那人去走入職流程。
我乖乖地跟著人事部的姑娘準備出去,他卻在身後叫住了我。
他一臉嚴肅道:“雖然你是來實習的,但我可不想你把自己當實習生。”轉而他又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微微蹙了眉,對人事部的姑娘說,“一會兒再帶她去領兩套製服,你這身有點……”他沒說下去,而是揮了揮手示意我們離開。
我一邊走一邊想,我穿的怎麼了,明明很正式啊。
一直領我辦流程的姑娘叫方鵑,看起來和我差不多的年紀。一出費子辰辦公室她就長籲一口氣,也不忌諱我初進公司,便跟我悄悄地說:“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就是進費總的辦公室!”
“為什麼?”我先是驚訝,然後想到剛剛費子辰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又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抿了抿嘴,想了一會兒,跟我說:“我覺得吧,不僅是我,全公司的人都怕他。雖然他從來不發脾氣,但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正要說下去,卻看見有人朝她瞥來警告的目光,立即閉了嘴。
我看了看那人,比我們略年長幾歲,應該是提醒她不要多話吧。
可是我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毫無心機的方鵑。
當我看到工作服領標上那個熟悉的VERSACE標誌時,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然後指著標簽問方鵑:“這個……是真的嗎?”
方鵑立即笑道:“當然!你剛來不知道,以後就了解了。費總對東西很挑剔,別說工作服了,就是廁所清潔劑,那也要買進口的!”
我立即明白了剛剛在辦公室他欲言又止的原因,他是在不屑我穿的街邊貨呢。
我在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想,看來我對這個人的了解簡直連皮毛都算不上,之前的各種揣測也僅僅是憑著幾次淺顯的相處而已。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充滿了期待。
我一到市場部,便被經理安排進一個正在進行的項目組裏。我看了看那個年紀輕輕的項目組長,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寸頭,戴細黑框眼鏡,著黑色西裝,並打了漂亮的領帶,一看就是個一絲不苟的人。我心裏不禁顫了一下,看來以後的日子要十分小心了。
項目組長看到我,禮貌地打了招呼:“梁初夏是吧?我叫徐翊。你的情況費總跟我說了,你先坐那裏看點資料,我一會兒給你安排工作。”說著他指了指對麵不遠處的工位,並安排另一個姑娘給我拿了項目資料。
我草草看了一遍資料,便百無聊賴地環顧起四周來。
徐翊旁邊正站著一個女孩。隻見那個女孩眼睛紅紅的,一副快哭了的樣子。看樣子她是因為方案沒做好而挨了批評。
末了,那女孩離開時用餘光瞥了我一眼。僅僅是一眼,卻讓我不寒而栗。因為那目光裏,滿是冰冷的敵意。
我很快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批評的女孩就是剛剛費子辰嘴裏“這麼差的文案”的“作者”,並且徐翊已經將她從這個項目組除名,而她負責的部分由我接手。
對於一個剛剛進公司的實習生,我不知道他們為何敢將這種工作交給我。並且我也有些忐忑,心裏似乎有一萬匹馬奔過,實在太淩亂了!
徐翊跟我簡單介紹了這個項目,並交代了我的工作內容後,便讓我去吃午飯。
我看了看表,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了。
我正欲離開,他叫住我說:“梁初夏,不管你是怎麼進的公司,也不管你跟費總有怎樣的交情,在我這裏,我隻看工作表現。你如果不行,我同樣會除名。”
我一愣,然後點點頭,回答他:“我知道了。”
他輕笑:“那就好。”
雖然公司有食堂,但我還是決定出去吃。我想去透透氣,好好理理思緒,想一想該如何開始我的實習生涯。
就這樣不痛不癢地過了幾天後,倒也沒什麼特別,每天就是看各種資料,查以前的案例,學著怎麼寫文案。
這期間我居然都沒有碰見費子辰。果真是公司太大了,連偶遇都沒有。旁敲側擊下,我才從方鵑口中得知他出差了。我心中一悶,莫名有種“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跟我說”的酸楚。可是轉念又一想,他又憑什麼告訴我呢?
開會的時候,想到費子辰從我進公司後便沒有打過一個電話,他甚至都不關心我是否適應工作,便有些許失落在心中盤旋。神情恍惚中,我看見徐翊投過來的目光,趕緊低下頭認真聆聽。
散會後,徐翊敲了敲我的桌麵,說:“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我臉唰地紅了。我想起小時候上課不認真被老師留堂教育的經曆,就如現在一樣尷尬。
他在我身旁坐下,問:“有心事?”
我原以為他會批評我,沒想到他居然問這樣的話。看到我有些驚訝,他補了句:“我並不關心你的私生活,我隻是不希望你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明白嗎?”
我點點頭:“嗯,我下次不會了。”
他起身離開。我望著他一身嚴肅的黑色西裝,想:“難道這個公司的男人都是這樣威嚴地拒人千裏之外?”
晚上,我正在整理文案資料,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麼下筆時,歐陽丹打來了電話。
歐陽丹問:“幹嗎呢?”
我答:“工作!”
她嬉笑道:“你還要工作?我還以為你是去當老板娘呢!”
要是以前,我肯定要跟她唇槍舌劍一番,但此刻我沒空答理她。
我問:“有事嗎?沒有的話我掛了。”
她開始絮叨起來:“以前我們都是一起上學一起放假,我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是這次你沒有回來,我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心裏每天都空落落的……”
聽她這樣一說,我就來勁了:“哼,現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等我回去的時候趕快對我好點!”
“我對你不好嗎?不好嗎?你這沒良心的。”她突然正經起來,“對了,你的工作如何?我聽說費氏集團很複雜啊,你應付得來嗎?”
我據實以告:“費氏集團我是不知道,也輪不到我應付。費子辰的公司叫精誠地產,公司氣氛詭異,人人都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的樣子。”說著我想到方鵑,又補充道,“除了個別人。”
“個別人就是費子辰嘍?”
“當然不是。”我辯解道,“從我進公司到現在,就見了他一麵,人家可是大忙人。”
歐陽丹調侃道:“喲,我聽著這話怎麼那麼酸?他沒空理你你可以去找他啊,幹嗎這麼別扭呢!”
我對於歐陽丹一向不挑重點說的個性習以為常,所以我沒打算跟她爭辯下去,說了“再見”便匆匆掛了電話。
然而,掛上電話的我對著空白的PPT文檔,卻怎麼也寫不出一個字來。我滿腦子都是“為什麼他不理我?”“費子辰他到底在想什麼?”之類亂七八糟的想法。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在意這個人的時候,我頹然地蜷縮在沙發上。
我曾經以為一段好的感情,應該是他愛你,你也愛他。兩個人共同揣著兩顆純粹的心走到一起,看山長水闊日升日落。
而現在我卻被自己最討厭的那種感情所煩惱—我們都為了逃避丟不開的過去而走向對方,這算什麼?算什麼!
屋內隻有電腦屏幕微弱的光閃耀著,我盯著屏幕想了很久,終於拿起手機給他發了短信—
何時歸來?
然而,他沒有回複。
我等了又等,沒忍住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卻聽見那邊竟是一個女聲:“喂?”
我倉皇地掛了電話,心像是墜入深深的海底,一瞬間涼了半截。
我將自己整個人蒙在被子裏,不想多想,不願多想。
他和誰在一起、做什麼,又不關你的事!梁初夏,你別自作多情了!即使他說要追你,可你又沒答應他,所以你有什麼資格去介意他的生活?
可是……即使是追,不也應該是一心一意的嗎?
次日,徐翊看著我寫的方案說:“好的方案不是憑經驗,而是憑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所以,我讓你看案例並不是要你仿著那些寫,而是學習別人的創意。”
我似懂非懂地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下他的話。然後手機有短信進來—
我今晚八點到,你要來接機嗎?
我愣愣地盯著手機看了好幾秒,然後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因他的不理會而失落的心,想到昨晚被那個陌生女人接起的電話,百感交集。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然而我卻沒有回複他,僅存的自尊不允許我再向前一步。
我匆匆將電話塞進口袋,繼續聽徐翊講話。
可是,我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如坐針氈,生怕接到費子辰的電話。可隱隱中又有些期待他能打個電話,哪怕問我為什麼不回他信息,那麼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質問他昨晚跟誰在一起。
可是他沒有。一直到下班時間都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頹喪地打完下班卡回家。一路上人群擁擠,好生熱鬧。離春節雖然還有小半個月,但街邊好多商店都貼出了大紅的“春”字,炫目而又喜氣。我走著走著,然後就停在一家賣小玩意的店鋪門口,微微睜睖。
那家店門口寫著這樣一段話:我遇見貓在潛水,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狗在攀岩,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夏天飄雪,冬天台風,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了所有的不平凡,卻沒有遇見平凡的你。
驀地眼睛就濕了。
我不要你光芒萬丈,不要你無所不能,我隻要你溫暖平凡可以陪我度過這寒冷冬夜的臂膀。可現在偌大的城市,隻我一人,孤獨行走。
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條又一條街,然後發現……我迷路了。
我翻著手機通訊錄,來來回回好幾遍也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鼻子陡然一酸,淚就落了下來。那種萬千世界而你卻一人的感覺包裹著我,讓我十分悵然。
正準備打車回家時,手機響了起來。
我看著熟悉的三個字,捏著手機好久也沒有接。然而他一遍遍打過來,我沒辦法終是接了起來。
低沉的嗓音透著些許疲憊:“你在哪裏?”隱約間我能聽見飛機的轟鳴聲,費子辰應該是剛下飛機。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聽上去平靜些,說:“我也不知道,我迷路了。”
“你問下身邊的人,站著別動,我來找你。”
“嗯。”
沒過二十分鍾,我便看見拉著行李箱的費子辰遠遠地朝我走來。
他穿著一件黑色大衣,將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突顯得格外硬朗。我就那樣站著,看著他穿過擁擠的人群,穿過寒冷的夜,向我走來。
那一瞬間,這些日子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隻剩橙黃燈光下他奪目的光輝,照進我心。
他走到我身旁,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像待一個孩子般說:“怎麼這麼大人還會迷路?真不讓人省心。”
我撇撇嘴,說:“勞費總操心了,真不好意思。”
他驀地笑了:“跟我還計較呢?真是小心眼。”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計較什麼,他倒似乎很懂。但我沒有與他再杠下去,而是跟著他乖乖地上了出租車。
看著車子行駛在陌生的路上,我歪過頭問他:“我們這是去哪裏?”
“我家。”
“啊?”我吃了一驚。
“我一下飛機就來接你這個迷路的小朋友,我現在要回家放行李然後洗澡換衣服,這有什麼不妥嗎?”他看著我,特別認真地說完這些話。
聽上去是沒有什麼不妥,但是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好了。
如果說歐陽丹家是豪宅,那費子辰家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城堡了。
一進他家大門,我就被空曠的大廳驚住了,然後就是盤旋的樓梯,還有看起來神秘莫測的各扇房門。我像一個土包子似的緊緊跟著費子辰,生怕一不小心在他家裏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