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我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人人都能跟你一樣去得起每間套房都帶有獨立溫泉池的山莊?”

“我的重點是……穿著泳衣泡溫泉,真的很別扭嘛!”歐陽丹笑嘻嘻地湊過來,生怕我們與她劃清界限。

一路說笑著我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而自認為也算見過世麵的我還是被眼前的景色所震驚了。山莊隱藏在一群錯落有致的山丘中,曲徑通幽之處,盡是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它們將這樣一個地方裝飾成了一個人造的桃花源。

我和春曉像踏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小心翼翼地跟在歐陽丹身後,生怕一個不小心迷路了或者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損了顏麵。

山莊的人不多,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者來的地方。刷卡的時候,我看著歐陽丹劃出去的數字,心裏疼了好幾下。

進了房間,我環視一周後,看著寬敞的房間以及景致優雅的小庭院,憂傷地對春曉說:“怎麼辦,晚上我舍不得睡了,這麼貴的房間這麼好的景色怎麼能用來睡覺呢?”

春曉點頭表示同意,嬉笑道:“要不晚上看鬼片?那樣你就可以不睡了。”

我伸手推她:“你敢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三個人就這樣在你一言我一語中,聊得不亦樂乎。

山莊餐廳有豪華自助餐,我們歡樂地吃完晚餐,心滿意足地看著熱氣騰騰的溫泉池,心裏十分舒適。

冬日的夜空星辰疏朗。我突然覺得時間好像回到我們剛認識彼此的時候。那時的我們也如現在這般,窩在一起聊著少女心事。

我問春曉:“你相信秦笑嗎?”

春曉挪了挪身體,挨近我幽幽地說:“我不知道。”

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安慰道:“不要怕,你有我們。”

歐陽丹吸了吸鼻子,白了我們一眼:“受不了你們製造的這種悲情氣氛。我去洗澡了,然後好好享受溫泉。”

她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道:“別忘了,你們今天是來哈皮的,否則怎麼對得起我花的五位數!”

她莞爾一笑,我恍然間卻覺得她好像哭了。

我推了推春曉,問:“最近你有問過丹發生什麼事了嗎?”

春曉搖搖頭,說:“難道和季銘之間又出了新情況?”

“上次攤牌後我就沒見過季銘了。聽說跟洛琪發展得很好,戀得如火如荼。”

“你怎麼知道?”春曉疑惑。

“你忘啦,洛琪也算是個小明星,八卦新聞會寫啊。”

沒一會兒,歐陽丹洗好澡走了出來。她滿麵紅光,看起來神采奕奕,讓我覺得剛剛看見的她臉上的淚光仿佛是我的錯覺。

我正準備響應歐陽丹的號召,卻發現悲催的事發生了—親愛的大姨媽不期而至。

歐陽丹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看來你今天無福消受溫泉的舒適了。”

我訕訕地走出房間,準備去買姨媽巾。

一想到這難得的度假機會被這該死的大姨媽攪黃了,我就恨得牙癢癢。它早不來晚不來,顯然是在跟我抗議,不準我享受生活!

我低頭匆匆往商店走,也沒看清突然出現的人,一下子就撞了個踉蹌。

我緩了緩神,正欲開口,沒想到對方先叫喚起來:“喂,你走路都不看前麵的啊……”話到一半卻忽然換了語氣,“咦,你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對方一邊歪著頭思索一邊盯著我看來看去,隻叫我全身悚然。

我本也沒太在意,忽然腦中一閃,在想起對方是誰後,倉皇而逃。

她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八十八樓餐廳裏坐在費子辰對麵的姑娘。當時,對著她的背影盯了好久的我終於在好奇心驅使下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遠遠地看了一眼她的臉。

雖是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可那樣的容顏卻是怎麼也忘不掉的。她的美,足以令所有人都駐足,想再多看一眼的。彼時的我,微微悵然。在那樣的光環下,不自覺地自卑起來。

我一邊跑一邊嘟囔:“真是冤家路窄!”說完又覺得用詞不當,我們又怎能算得上是冤家。我搖了搖頭,“別想那麼多了,不是這樣的。”

我不知從何開始,凡是跟費子辰有關的人和事,都能那麼輕易擾亂我心緒。這個人,以我未察覺的速度,侵占了我的生活。

但我要怎樣,才能遠離這場不該屬於我的紛擾呢?

費子茜站在原地,看著飛奔的梁初夏,一拍額頭道:“是她!哈,有好戲看了!”

她興衝衝地折回房間,看著玩紙牌玩得興致勃勃的一群人,湊到費子辰身邊,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費子辰先是一愣,然後嘴角浮起一絲笑來。他心想,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如果我還不拿下你簡直枉費了老天安排的緣分。

“喂,你輸啦,哈哈!”於之遠揚了揚手裏最後一張牌,衝費子辰得意地擠眉弄眼。

“不玩了,我出去下,你們繼續。”費子辰起身拍了拍於之遠的肩,大步邁出房門。

於之遠疑惑地望著費子茜:“你剛剛跟他說什麼了?”

費子茜眨了眨眼,說:“沒什麼。我就是告訴他我看見他心上人了。”

於之遠驚呼:“梁初夏也來了?!”

我買好東西往回走時,途經大廳看見門口立了張很大的海報,便好奇地繞過去看看。

原來這裏在晚上十點會有煙火表演。

我看著做得十分精致的巨幅海報,有些悵然。

此去經年,我已永遠失去我的十九歲,失去周嘉承。那些住在回憶裏的美好,現在想起來都隻會讓人心痛。

如果有一天我再遇見任何有關他的人或事時都能坦然麵對,那便是徹底放下了吧。可是此刻,我依然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周嘉承,我要怎樣才能不再憶起你,才能將你從我生活中刪除?

“一個人站這兒發什麼愣呢?初夏小朋友。”有人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眼看到已經多日不見的費子辰,心裏閃過一絲詫異,可是這詫異中又帶著說不清的喜悅。忽然我想到剛剛那個女孩,現在看來兩人應該是一起來的,頓時,方才那一瞬的喜悅便消失不見了。

我冷冷道:“我是個成年人,煩請以後別叫我小朋友。況且,你也沒比我大幾歲,拜托別總以長者自居。”

“你不會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吧?我都已經道過歉了。”他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什麼。

“為什麼你會覺得你道歉我就一定會接受呢?你也太自信了吧,費先生。”我不想再跟他多言,於是準備轉身離開。

其實上次的事我早已不再介懷,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來的怒氣,反正一見他就覺得他很可惡。

但費子辰沒有輕易放我走,他三兩步追了上來:“那你說,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我停下腳步,忽然來了興致:“這可是你說的。”

“嗯,隻要我能做到。”他態度十分誠懇。

“好吧,那容我想想,想到了就告訴你。”說完,我一溜小跑著離開了,留下費子辰獨自愣在那裏。

費子辰有點恍惚。梁初夏得意的神情,眉角眼梢輕揚的樣子,不經意間又喚醒了深埋在他心底的那個影子。她夜夜到他夢中,卻從不曾說過一句話。費子辰被她這樣折磨著,身心俱疲。

那麼,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可以救他於水火嗎?

我一進房間,看著泡溫泉泡得正歡暢的兩個人,就各種羨慕嫉妒恨。

但我一想到剛剛看到的海報,便生了主意。哼,你們泡溫泉,我去看煙火表演,各有所得,豈不樂哉。

我收拾好東西,跟歐陽丹說了聲“我出去啦”就往煙火表演的場地走。到了那邊後,發現有不少人已經到了。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想也沒想就在水池邊坐了下來。

我看了下時間還早,便掏出手機玩遊戲。

沒玩一會兒,便有短信進來。是很尋常的“聖誕快樂”,但我卻呆愣了許久。隻覺鼻子酸澀,似有淚要落下來。

因為短信的署名是:周嘉承。

自我們分手後,他從未給我發過一條短信。他將背叛做得如此徹底絕情,讓我覺得他以前的種種都是虛情假意。

或許是應了聖誕節的景,或許他也憶起那年我們共度的平安夜,或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說與我聽,或許……我忽然發現我已經沒出息地原諒了他。即使我們做不了朋友,我想,他也永遠不會成為我的敵人。我心直口快,戾氣滿身,可是我從來就不會恨人。哪怕周嘉承傷我,棄我,我也無法恨他。他始終是我心中那道照亮我十九歲的暖光。所以,我怎麼能恨照亮我青春的人呢?

夜風拂過,我緊了緊大衣的領口,想驅趕這深夜的寒冷。忽然臉頰一涼,我伸手一摸,才發現有淚水已然泛濫。

我聳了聳肩,安慰自己:“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已經挺過來了嗎?梁初夏,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大好生活等著你呢。”

忽然有衣服落在肩頭,一陣暖流湧過,衝淡了這冬夜的寒冷。我抬頭,恰好撞上費子辰昏暗星光下淺笑的臉,瞬間一怔。

在他身後,第一支煙花升起,“砰”的一聲照亮了整個夜空,也照進包括我在內的在場每個人心裏。

歡呼聲很快充滿了原本空寂的廣場,也掩蓋了我狂跳不已的心。

後來,我跟費子辰坦白,我就是在這樣的場景裏喜歡上他的。他笑我是少女小說看多了,所以承受不住美景的烘托。那時我才明白,閱人無數的他早已將我的弱點牢牢抓住。在他麵前我猶如一個透明體,什麼也藏不住。

他在我身邊坐下,衣衫單薄,卻是沉默地看著沸騰的人群,仿佛滿懷心事。

我將衣服還給他,笑言:“怎麼,費先生有心事?”

“嗯,我在想我怎麼會被一個小朋友迷了心,竟然都不知如何才好。”他接過衣服,卻依然給我披上。

我垂下頭,喃喃道:“可是你不像這樣的人。”

他望著我,目光流轉之處全是溫柔:“哦?那你覺得我應該是怎樣的人?”

我受不了在他麵前膽小怯弱的自己,抬起頭直視他的目光,說:“你長得好,工作好,應該家世也好,你就應該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

“嗬,我也好遺憾,我竟然不是那樣的人。”他眉目間流出絲絲笑意。

“你也許隻是一時興起。像我這樣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你很快便會覺得沒意思的。”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倒是轉換了語氣,半真半假道:“要不,你試試?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

我正欲開口,遠遠跑過來一個人,興高采烈地嚷道:“哥,你在這兒呢?害我好找!”

我一愣,是剛剛那個女孩。

等等,哥?原來他們是兄妹!

我心頭一寬,恍然間發現這件事其實一直耿懷於心。我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他和誰在一起,又對我存著怎樣的心思。我不知這是出於哪種心情。如果說當時我並不承認自己喜歡這個人,那麼也隻能歸結於少女的幻想和虛榮心了。

女孩看到披著費子辰外套的我,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甚至熱忱地伸出手來:“你好,我叫費子茜。”

我報以禮貌的笑,伸手搭住她的手,簡單地介紹自己:“梁初夏。”

“我早就知道你啦,你是我哥的心上人嘛!”她的坦率卻讓我一下子紅了臉。

我愣愣的不知如何接話,費子辰見狀插話:“可是人家不接受我呢。”語氣略帶戲謔。

我不想分辨他的亦真亦假,也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他玩一場冒險遊戲。我恢複理智,站起身將外套再次還給費子辰,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費子茜見我要走,卻是怎麼也不肯,硬拉著我要一起玩。

長相姣好的她撒起嬌來卻像個小孩子,十分惹人憐愛。我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竟答應她留了下來。

費子茜偷偷衝費子辰歡樂地眨眼,似在說“哥,你欠我個人情哦”。

一行人在煙火的絢爛裏,人聲鼎沸的歡笑裏,鬧得不亦樂乎。

我一直就是在熟人麵前玩得很開,生人麵前就犯蒙的人,所以比起費子茜的活潑愛鬧,我簡直都要懷疑自己性格內向了。

費子辰也是安靜地站著,看著他這個妹妹竄來竄去,眼角眉梢都流出笑意來。

我說:“你們兄妹感情一定很好。”

“嗬,在我們家沒人敢得罪她,否則就別想活了。”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不遠處的於之遠,話鋒一轉,“不過,世間一物降一物,我想她也會遇到對手的。”

我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反駁道:“那也是心甘情願地被降住,怎能說是對手?感情又不是博弈。”

他轉過臉看了看我,露出一絲驚奇:“哦?你倒是什麼事都有一套自己的道理。不過我認為你那套都是紙上談兵。”

我不服氣,繼續道:“紙上談兵怎麼了?它也有它的道理!”

我以為他會再爭辯,但他沒有,隻是頗有深意地看著我,然後笑了:“好,就算你說的對。”

費子辰是懂得適可而止的人。任何場合任何事情他都拿捏得當,不會讓你覺得不愉快。

正在我不知該如何繼續談話時,費子茜滿臉紅光地跑過來:“初夏,你想不想放煙火?”才認識片刻的工夫,她便似與我相熟許久,說話間帶著小女孩特有的嬌嗔。

討人喜歡是一種技能,而費子茜將這項技能練就得爐火純青。因為就是這片刻的工夫,我已經喜歡上她了。那種在別人身上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擁有的喜歡,她隻要片刻就夠了。我想,這就是費子茜最大的魅力所在吧。

我猶疑道:“可是這裏不準私自燃放,都是工作人員安排好的。”

“那有什麼難?”她衝費子辰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