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個公寓。
微微眯上眼睛,費子辰對司機說:“到了叫我。”
窗外的燈光掃進車裏,打在他緊皺的眉間,不停地跳躍著。隻有十來分鍾的路程,卻像是走了很久。費子辰甚至覺得,自己恍然間還做了夢。
夢裏許佳音還在,每每自己喝酒,她便在車裏等她。她堅持要做他的兼職司機,說不想讓喝多的他獨自一人回家。她那樣無微不至地體貼著他,為什麼說走就走了呢?她怎麼狠得下這個心?費子辰緊了緊眉,手心沁出了汗。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時,沒等司機開口費子辰就徑自醒了。他睜開眼,望著那棟熟悉的樓,眼睛裏滿是深深的眷戀。
看了好一會兒,他自己下了車,然後打發了司機先回去。
費子辰靠著小區的大門,掏出煙,開始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來。
那些種種過往,像放電影般在腦海裏閃現著。她的笑,她的淚,她的關心,她的嗔怒,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他一點都不願意承認,她真的離開並且已經三年了。是那樣,憑空消失了三年。
他曾發瘋似的找過她,但毫無音信。尋找到最後,開始的擔心漸漸轉化成恨意。他那樣愛她,她卻拋下了他,視他們的愛為無物。他甚至都懷疑,她是否真的愛過他。
抽完半包煙的時候,保安走了過來,打量了費子辰幾秒,便堆出笑臉:“是費先生啊,您怎麼不進去?”
費子辰掐滅了煙蒂,淡淡一笑:“不了,我就來看看。”
說罷轉身離開。
那套公寓,是他們一起住過的,那裏承載了他們共度的時光,他不敢踏入。自她走後,他隻是經常來看看,然後離開。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懷念,到底要到什麼時候。
直到另一張臉倏然出現。
腦海裏閃過梁初夏的樣子,費子辰微微顫了一下。
深夜的寒風有點刺骨,他緊了緊風衣,然後掏出手機,撥了那個早已存好的號碼。
此刻,他是真的很想見見那張臉。
意料之中的拒絕,費子辰突然就有點後悔,不禁責問自己:“我到底在做什麼?”
頓時,心裏如這淩晨的街道般,空落落的。恍惚間,許佳音的臉和梁初夏的臉漸漸重合,費子辰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將手機攥在手裏,來回摩挲。半晌,還是忍不住發了短信。
然而,梁初夏根本就沒有回複。
費子辰從來不敢給自己扣上“情聖”這個帽子,但是於之遠卻總拿這兩個字嘲笑他。
他顯然是不承認的。在他過往數不過來的感情經曆中,他總能收放自如,從未失了分寸。隻是這次,超出了他所有的預設,讓他措手不及。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棄他而去。
許佳音走後的三年裏,費子辰沒有再開始新戀情,身邊來來去去的,也不過是逢場作戲。
在他們的圈子裏,費子辰快被於之遠宣傳成愛無能了。為了不讓自己的名節有損,費子辰決定好好請於之遠一頓,以封其口。
而另一邊,我在春曉一頓豪餐外加一個星期的晚飯的利誘下,陪她去相親。
我對於她才二十一歲家裏人就給她安排相親這件事很是不理解,但她表示,她媽非常擔憂她將來嫁不出去,所以早早準備,並說明這個看不上不要緊,下麵還有。這讓我一度懷疑她媽是不是開婚介所的,捏著一把資源“中飽私囊”。
我們選好靠窗的座位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在百無聊賴地喝完第二杯檸檬水後,我跟春曉說:“第一次見麵就遲到,除非他帥過吳彥祖,不然我就給他打負分。”
春曉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說:“別說吳彥祖了,隻要比你後麵那個家夥帥我就原諒他遲到。”
我饒有興致地轉過身,想看看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跟吳彥祖比。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把我含在嘴裏的半口水給嚇吐出來。
世界真是太小了。費子辰穩穩地坐在那裏,看向我這邊。
我刷地轉回頭,叱責春曉:“你早發現他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春曉嬉笑:“我看他一直盯著你,想看好戲來著。”
我拋過去一個白眼:“這種人我惹不起的,你少拿我開涮。”
我跟費子辰,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人,甚至,我們根本都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我們像是忘記了來這裏的初衷,開始紙上談兵討論應對各種類型男人的招數。就在我們討論到“如果男人醉酒後給你打電話代表什麼”時,有人走了過來。
“我們又見麵了,小美女。”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
我努力想了幾秒鍾才認出來,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那晚包間裏挑釁的眼鏡男。
我很假地擠出一絲笑容:“好巧哦,不過我們就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
秉著惹不起還躲不起的原則,我拽著春曉拔腿就走。
緣分這個詞,用在合適的人身上,或許是美好。但用在我這裏,卻成了驚恐。費子辰就像鬼魅般,不時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我手機裏,還躺著那晚他掛了電話後發過來的短信: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以為他迷糊中發錯了人,便沒有理他。可緊接著又是一條:梁初夏,你終會屬於我的。
這下把我嚇著了,以至於我認為他腦子是不是生病了。
春曉的相親就這樣被我攪黃了。
一路上我們都在討論那個沒有見到的人會不會真的帥過吳彥祖,而春曉對於我讓她錯失了一個有可能的對象感到非常不滿。
我驚歎道:“原來你這麼熱衷相親這種土得掉渣的事!”
她不理我,繼續扼腕歎息:“怎麼辦?我就這麼錯過了我的吳彥祖……”
我懶得理這種順杆爬的女人,於是沒有搭話而是繼續朝前走。
見我不再答理她,春曉才轉移話題:“不過我剛剛仔細看了下,那個費子辰啊,皮相不錯啊!”
我狐疑地看著她:“怎麼?你看上了?那拿去好了,我還沒動,新鮮的。”
“我說認真的,我看他盯著你看了好久呢,是不是喜歡你啊?”
這個話題我一點都不想再繼續下去。且不說我們至今也並不算熟悉,就隻衝他那怪異的眼神—好似他早就認識我、了解我一樣—我就得躲得遠遠的。
春曉的手機響的正是時候,恰好結束了我自覺尷尬的話題。
“哦……我已經走了……不用了……有機會再約吧……”春曉敷衍地應著。
應該是那個相親對象。不過對方似乎是個難纏的主,春曉沒能敷衍過去,最後決定等他來接我們吃飯。
我本想勸說春曉放棄這頓頗有波折的飯,但肚子跟我抗議了,我就很沒出息地應允了她繼續等下去的要求。
在看見那個穿著粉色襯衫的男人向我們走來時,我和春曉都張大了嘴巴。我心裏暗自罵道:他還真敢帥過吳彥祖。說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將粉色穿得那樣好看。
在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並表示了遲到的歉意後,我們就屁顛屁顛地跟在“吳彥祖”身後去吃飯了。
我一邊欣賞著帥哥的背影一邊在春曉耳邊嘀咕:“你真是走狗屎運了!”
春曉得意地衝我眨眼睛:“怎麼著,這都是我平時積德行善的原因!”
接下來的這頓相親飯,吃得非常愉快。
花癡歸花癡,不過我還是沒忘記我們的目的,該打聽的不管是方便的還是不方便的都一一幫春曉問了出去。
帥哥叫秦笑,年方二十六,澳洲留學歸來,學的金融管理,目前在本市一家知名金融公司上班。
用眼下流行的話來講,活脫脫的一個高帥富。
與我的花癡相比,春曉從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落落大方,當然,平日裏她也一直很落落大方。我想說的意思是,他們怎麼看都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公子如玉,美人無雙。
飯畢,我非常識趣地找了“下午還有課”這樣的濫理由先閃了。
我給歐陽丹打電話,跟她分享了今天的見聞,她嚷嚷著這周末晚上一定要出來喝一杯,以慶祝春曉遇上佳人。我非常痛快地應了她,並表示現在想叫她出來一起逛街,誰知她羞答答地告訴我正和季銘在一起實在沒空陪我。我隻好罵了句重色輕友訕訕地掛了電話。
我百無聊賴地在大街上晃悠,想著給自己找個活動。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電影院門口,左思右想反正沒事做於是決定進去看一場電影。
由於不是周末,也不是晚上,影院裏稀稀疏疏的隻有幾個人而已。我買完爆米花就優哉遊哉地站在售票處挑選片子,然後就看見了周嘉承和黎素素,正手牽手嬉笑著從門口走進來。我瞬間的反應就是用爆米花桶遮住了臉,然後倉皇地轉過身去。
雖然自上次醫院之後我再沒有見過周嘉承,但我早該想到同一所學校同一座城市以後碰見的機會肯定很多。可是我沒有料到再次碰見他,我還是這樣不自在。幾乎是在沒有反應的情況下,我努力築起的堅強就坍塌了。
我根本就還沒有做好麵對他們的準備,於是趁他們還沒看見我之前,抱著爆米花灰溜溜地從後門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