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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

我多想就此睡去,醒來還是當初,我遇見周嘉承的那年時光。

他是翩翩少年,走進我笑顏如花的青春裏。

我是個心裏裝不住事的人,情緒總會輕易地寫在臉上。

英美文化課上,老師給我們放《勇敢的心》,我看著看著就走了神,不停地看著手機屏幕,生怕接到什麼不該接的電話。

春曉看出我的異常,推了推我的胳膊,小聲地問:“在等誰電話呢?”

我回過神來,輕答:“你錯了,我這是怕接到什麼電話。”

在春曉疑惑的神情裏,我宛然一笑。

雖說每個人都有秘密,但我不喜歡秘密。在我坦蕩的人生裏,我從來學不會隱瞞。所以,伴著電影悠揚的音樂聲,我將那晚碰見費子辰的一幕幕細說給她聽。

其實這沒什麼,無非就是一場意外,並且在燈紅酒綠的環境裏,染上了點曖昧的色彩,僅此而已。可是我隱隱在怕著什麼。當然,原因並不是我欠下的幾瓶酒錢,而是他那份異常熱情的關切。

春曉聽完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然後說了一句總結性的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有什麼好怕的。”

被她這樣一說,我倒有些釋然了。是啊,見招拆招,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事實上,的確是我多心了。在如坐針氈地度過了一個月後,我依然沒接到費子辰的電話。我不禁嘲笑自己,人家一看就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對你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能有什麼歪念頭?那晚他或許隻是喝多了所以一時興起去了醫院,順便說了那些話而已。

有些情愫,在特定的環境下表現出來,未必是真的。

於是我心裏的石頭被放下後,很快又歡呼雀躍起來。然而這雀躍,很快就被黎素素攪沒了。

我自認為恢複能力很快,但俗話說眼不見心才不煩。這一個月來,一向積極愛熱鬧的我刻意躲開各種會遇見周嘉承和黎素素的場合,甚至連係裏的活動都推掉了。

我記得曾經在書裏看到一個理論,說二十一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我覺得我用一個月的時間,足以養成沒有周嘉承和黎素素的習慣。可我沒想到我全部的努力在見到黎素素的瞬間就土崩瓦解了。所以,我找不出半點不恨她的理由。

那天,在得知歐陽丹的暗戀史有了新進展後我攛掇著大家去喝一杯慶祝,然後我一高興就沒刹住,喝暈了。好在歐陽丹這次秉承我交代她的事情—在我大醉之前狠狠地拉住了我。

當我帶著暈暈乎乎的腦袋從出租車上下來時,就看見我家樓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然後之前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光。

我不知道她在這裏站了多久,也不管她找我到底為了什麼事。我目不斜視地徑直往樓梯口走去,然而沒走兩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黎素素怯怯地喊我:“初夏。”

我沒有回身,隻是頓住了腳步。

我一點都不想跟她說話,如果她對我們曾經的友誼有丁點的愧疚,那也不需要我來告訴她,她到底有多傷我的心。

“初夏。”她繼續喊我的名字,聲音細弱的很,就和她的人一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以前,我總有一種想保護她的念頭,生怕她因為太柔弱而被人欺負。現在,我突然有點厭惡她這副柔弱樣。就是這些,俘獲了周嘉承的心嗎?

“初夏。”她第三次喊我的名字。

我依舊沒理她,撥開她的手,頭也沒回地上了電梯。

到家後,我燈也沒開就坐在沙發上發呆。

牆上的掛鍾一秒一秒地走著,嘀嗒嘀嗒,聲聲敲在我的心上。我被巨大的黑暗包圍,突然很想哭。但我告訴過自己,我不會再為周嘉承掉眼淚,不值得,他也不配。我難過的,是他不僅奪走了我四年最美好的年少時光,還奪走了我最為看重的友誼。他真的是太可惡了!

這時,手機有短信進來。

是黎素素:“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不後悔。”

怎麼,跟我炫耀你的愛情多麼偉大嗎?我氣得將手機摔出老遠,“砰”的一聲,似乎後殼裂了。

我蜷縮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盯著牆上的鍾。心裏默念,一,二,三,四,五……這是我慣用的催眠方法,每次失眠我就跟著秒針的聲音數時間,然後很快就能入睡。

我從沒有如此期待,我可以就此睡去,醒來還是十九歲,是我遇見周嘉承的那年時光。他是翩翩少年,走進我笑顏如花的青春裏。

我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口幹舌燥,便起身找水喝。水壺在窗台邊的桌子上,我摸索著走到窗邊,不經意間往窗外看去,心裏卻猛然一驚。

黎素素像座雕像般,依然坐在路燈下。

此刻,我想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軟下心來。更何況,我從來就不是個硬心腸的人。我雖然恨她,但是我還不能當做什麼也沒看見,任由她在這十月底的寒夜裏凍著。

我想都沒想直接飛奔下樓,跑到黎素素麵前罵道:“你瘋了嗎?大半夜不要命了在這挨凍!”

黎素素抬眼看我,本來就霧氣迷蒙的雙眼頓時閃出淚光:“初夏,我隻是想親口跟你說句對不起。”

雖然此刻我被她的倔強降服了,但並不代表我能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我將已經凍得瑟瑟發抖的素素從地上拉起來:“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一碼事歸一碼事!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去,凍出毛病我可擔不起!”

黎素素不依不饒:“我就是想跟你說,對不起。”

看著她好似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最見不得女生哭,特別是黎素素。於是我在她的眼淚落下來之前連推帶拽將她拉至路邊開始打車。

“既然你還有愧疚之心,那麼也該知道我是不會接受你的道歉的。”

將黎素素塞上出租車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後就看著車子呼嘯而過。我不知道車裏的素素,是什麼表情,更不知道,她的淚終是落了下來。

我想,有時候我們明知不可以,卻還是做了。我知道在愛情裏,本沒有對錯。但我不能像那些書裏寫的道理般,深明大義。

我梁初夏是個直腸子,恨就是恨,沒法假裝原諒。

回去後,我打開所有的燈,仔細看著屋裏的每一寸角落。

歐陽丹住在她爸給她買的市區小公寓裏;春曉家在本市,自然住家裏;黎素素住學校宿舍—我受不了和別人同寢共夢,便在學校附近租了這個一室一廳。所以,這個小窩自然成了我們四個的大本營。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聚在客廳裏,聊八卦憶過去談未來。我們熟知彼此的喜好,清楚每個人的過往。

我和周嘉承經曆的每一個微小事件,我都如數家珍般說與她們聽。我哪裏會知道,黎素素居然在我繪聲繪色的描述裏,愛上周嘉承。

歐陽丹曾說過:“防火防盜防閨密。”

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歡黎素素,但是礙於我的關係,待她還算不錯。除卻我跟歐陽丹從初中就認識的情誼,我們四個人中,彼此也存在著微妙的關係。

不大記得黎素素是怎麼成為我們中的一員,隻覺得那像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然後發生了,習慣了,認可了。

想到曾經在這裏的歡樂時光,我不禁悲從心中來。

忽然好怕有一天我還會失去另外兩個。於是我開始找手機給歐陽丹打電話,摸索了半天才想起來剛剛被我摔了。找到摔得亂七八糟的手機,麻利地裝好。沒想到一開機就有電話進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牆上的時鍾,已然指向深夜兩點三刻。

誰會這麼晚打騷擾電話?

我納悶地摁下接聽鍵:“喂?”

“是我,費子辰。”

腦袋嗡的一聲,像被襲擊了一般半天緩不過勁來。在我已經把這茬忘得幹幹淨淨的時候,這個人居然又打來電話,著實有些詭異。

我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回應:“哦,費先生,這麼晚了不知您有什麼事嗎?”

他似乎喝了酒,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見你。”

我心裏又一頓,感情這人一喝酒就拿我尋開心呀!

“真不好意思,太晚了,不太方便。”我禮貌回絕。

“嗯,那打擾了。”意外地,費子辰並未繼續糾纏,而是掛了電話。

之前的害怕和疑惑好似一下子化解了,我大概有點明白了。人喝了酒總是想找個依托,我不知道費子辰為什麼會在酒精的作用下想起我,但有一點我很肯定,那並非他真正的意圖。

這樣看來,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甚至都想好了以後再接到此類電話要怎樣回絕。

稍稍鬆了一口氣,我才意識到現在的時間點給別人打電話有些不妥,所以我寫了短信發了出去:願我們的友誼萬壽無疆。收件人—歐陽丹、林春曉。

我比你們任何人,都要珍惜這份舉世無雙的感情。

費子辰掛上電話後,有點失落。

晚上三場應酬終究是將他灌醉了,雖然平時聲稱千杯不醉但也禁不起紅白洋的輪番轟炸。

從夜總會出來,他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理了理工作思緒。他一邊往車庫的方向走一邊估摸著明天合同達成的把握。

前麵有喝醉的男女相互攙扶著高聲叫笑著,任性而恣意。費子辰看著不禁扯了扯嘴角,隨即又突然覺得有點難過。這燈紅酒綠的生活,快要把他的心掏空了。這難過又伴隨著些許害怕,他怕自己就此孤獨下去,寂寞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