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張名單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變過。我們到中國任何一所小學,掛的還是這張名單上的人。此前的人和此後的人去哪兒了?弓箭是誰發明的?輪子是誰發明的?大量的農業技術到底是誰發明的?漁網是誰發明的?
你可能會說,在漫長的曆史煙塵中疏於記載,所以沒有留下這些發明家的名字。《文明是副產品》這本書中,鄭也夫先生講得很明白,發明是一個偶然性的現象,是歪打正著的現象,很多我們知道發明者名字的發明未必是那麼回事。
比如,造紙是怎麼發明的?眾所周知,造紙術是中國的蔡倫發明的。你看完這本書之後就知道,在蔡倫造紙之前,中國早就有紙了。再比如,活字印刷術是畢昇發明的,你看完這本書就知道,也不是那麼回事。
此前的事我們就不說了,此後呢?20世紀後半葉,人類的科技繁榮昌盛,科學家一定是層出不窮,再加上我們的傳播手段更加發達,為什麼沒有一個科學家能夠掛到我們小學的牆上呢?科學不是更繁榮了嗎?為什麼反而會出現這種現象?
我們可以捫心自問,自己知道當代哪個大物理學家?有人會回答,霍金。對,霍金是大物理學家,可是在整個物理學家族中,除了霍金所在的天體物理學,物理學還有很多大分支,經典力學、熱力學、電磁學、相對論、量子物理等,這些門類裏麵的宗師級人物是誰?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而霍金之所以有名,跟他特定的經曆和形象是分不開的,所以霍金出名其實是一個傳播學現象,他那本《時間簡史》有無數中國人買了,但是又有多少人能讀懂呢?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20世紀後半葉居然沒有大科學家出現?是不是我們可以獲得另外一個解釋:大科學家發明屬於他的科學成果,是人類的一個階段性現象。如果你意識到這一點,就會發現另外一個問題:諾貝爾獎出問題了。
諾貝爾獎就是這種認知的產物——所有的科學發明都可以歸到具體的科學家的名下,所以接下來就講點諾貝爾獎的故事。
胰島素:班廷和麥克勞德
1923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頒給了兩個加拿大學者,一個叫班廷,一個叫麥克勞德。這兩個人都是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生理學係的教授。
為什麼要頒給他倆呢?因為他們發現了胰島素。在沒有胰島素之前,糖尿病病人隻能在饑餓中受盡煎熬而死,而有了胰島素,算是有了一個可以暫時緩解病情的特效藥。
胰島素是怎麼被發現的呢?首先應該歸功於班廷。班廷雖然是教授,但他隻是個普通教授,他的係主任就是麥克勞德。
班廷剛開始提出,看能不能從動物的胰髒中提取出治療糖尿病的特效藥的時候,麥克勞德覺得這個想法挺奇葩的,不是特別支持,但是大家同事一場,天天磕頭碰腦地要見到,也不好意思不滿足他的要求。
而且,班廷提出來的條件非常簡單,一共四條:給我買10條狗的經費,給我一間實驗室,給我配一個助手,給我8個星期的時間。麥克勞德大筆一揮,就滿足了他的條件。
這10條狗是幹嗎用的呢?首先分成兩組,一組五條,讓其中一組的狗得上糖尿病,然後從另一組狗的胰髒裏麵提取出來一種東西(就是後來的胰島素),然後給第一組的狗服下去,看其糖尿病的症狀是不是得到了緩解。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實驗,他帶著一個21歲的助手,就開始幹了。
很快,8個星期過去了,實驗好像沒有什麼進展。21歲的小助手就跟班廷說:“你也沒法支付我的薪水了,因為係主任不會再給你批經費了。這麼著吧,萬一這個實驗有成果呢,你就把薪水還給我。如果沒有也就算了,我認倒黴。”倆人就接著幹。
沒狗了怎麼辦?跑到屠宰場去找牛的胰腺,接著提取。一來二去,這個事居然靠譜了,發現有一條狗的糖尿病居然好了。那是不是對人也有用呢?於是,這倆人又開始拿自己做實驗,然後又找一些得了糖尿病的同事做實驗。
在這個過程中,麥克勞德根本沒拿這個實驗當個事,甚至跑到歐洲去搞學術活動去了。等這邊突然報來消息,說胰腺提取物可能有效,麥克勞德才精神起來,開始管這個事,然後摻和了一下。比如,更進一步提純,把這種胰島素的生產工業化等,然後把這個成果報到諾貝爾獎委員會,最後批下來了。
於是,1923年諾貝爾獎的殊榮就落到了兩個人的頭上——班廷和他的係主任——什麼活也沒有幹的麥克勞德。
後來,這兩個人都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於是,班廷把他的一半獎金分給了那個21歲的小助手。麥克勞德也覺得太輕鬆了,把自己的一半獎金也分給了自己的助手。這就是1923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故事。
宇稱不守恒定律:楊振寧和李政道
我們再舉一個中國人比較熟悉的例子,華人最早得到諾貝爾獎的是兩個物理學精英,一個叫楊振寧,一個叫李政道,都是大科學家。這兩個人現在都是90歲上下,一個住在清華大學,一個住在北京大學,算是鄰居。
這兩個人,一個出生在安徽合肥,一個出生在上海,遠赴美國留學的時候,又在同一個係,畢業後在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還是鄰居,關係能不好嗎?
當時,普林斯頓大學高等研究院院長是奧本海默。這個人在當時美國學術界的地位可不得了,他是主持“曼哈頓計劃”的人,也是“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當時歲數也不小了,看著這兩個小年輕打心底裏高興。他講過一句話:“在普林斯頓大學,看見這兩個中國年輕人坐在草地上探討學術問題,簡直就是學校的一道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