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經濟學改變世界(3 / 3)

第二,所有人都明白,無論什麼政府,包括美國政府,有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想多幹事的衝動,要顯出自己的存在感。

我曾經去一個政府單位辦事,我前麵有一個孕婦,她與政府官員的對話特別有意思。那個政府官員就是一個普通的辦事員,也沒什麼級別,卻很明顯地在刁難她:“你給我補一個××材料。”就像李克強總理在大會上講的那樣,“你要證明你媽是你媽”的那種材料。結果,那個孕婦特別厲害,說:“我能跑那麼長的路嗎?我跑流產你負責嗎?”那個辦事員就說:“那算了,別補了。”然後把事辦了。那個辦事員就是刷存在感,他不見得是為了貪汙受賄。

再給大家舉個例子,我有很多電視台的朋友,他們如果想當主持人的話,就必須參加普通話水平測試。誰都知道,一個好主持人跟一口好普通話之間沒有一毛錢關係,為什麼這個製度從一開始創立到現在,越搞越嚴格,越搞越大呢?就是因為政府要刷存在感。

政府本質上就是個生物,隻要沒有外在力量的扼製,它就會有衝動越長越大。這不是哪國政府的現象,古今中外,所有的政府都一樣。所以,當年的秘魯,在這兩個原因中彼此激蕩,最後搞出了一個這麼可笑的結局,一年要頒發28,000條法律來管製經濟。這個國家當然是一塌糊塗的。

產權保護為什麼這麼重要?

當年,我們故事的主人公德索托麵對的就是這樣嚴峻的情況,大量的地下黑色經濟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個國家的財富創造活動得不到產權保護。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視角,產權保護對一個國家富強有著重要的作用。

產權保護為什麼這麼重要?我們小時候學政治的時候,都說這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的法律,動不動就要堅定地保護私有財產。保護私有財產太重要了,如果沒有這一條,有這麼幾個後果。

第一,正經的、有價值的財富創造活動就不會發生。比如,我的房子是租的,我為什麼要裝修?如果我現在建一所房子,沒準兒哪天就被政府拆遷了,因為它是非法的。它的產權沒有得到保護,那我為什麼要好好地蓋它呢?我們到很多第三世界國家旅遊,比如埃及,首都開羅的郊區跟一大片爛尾樓似的,就是因為產權得不到非常好的保護,大家就不會認認真真幹事了。

第二,定分止爭的作用就沒有了。產權保護就是讓大家在市場交易中沒有太多的廢話,比如你這所房子得不到政府的保護,那麼地主惡霸就有可能來霸占你的房子了。你向何處去投訴他,何處去告他呢?而定分止爭之後,這個社會的運行成本、市場交易的成本就會大幅度下降,這個社會才有可能繁榮起來。

第三,隻有堅定產權保護的作用,這個國家才能衍生出更為複雜的市場。舉個例子,股票、期貨這種金融市場,一定是在基礎產權非常清晰的情況下,大家才能信任,我們才會變著花樣做更為複雜的金融型交易。如果基礎產權都不清楚,這個公司有幾台機器我們不知道,廠房隨時可能被拆遷,這個公司的股票有可能會值錢嗎?所以,這種複雜的體係壓根兒就演化不出來。

這就是經濟學家德索托當年在秘魯觀察到的情況,現在症結找到了。可是,這不是秘魯一個國家的症結,幾乎全世界所有窮國的病根全在這兒。為什麼德索托有本事把秘魯拯救出來,而且要麵對如此凶惡的敵人——“光輝道路”?他是怎麼走出另外一條道路的呢?

德索托的另一條道路

20世紀80年代的秘魯為什麼又窮又亂,現在再簡單梳理一下思路。任何古今中外的政府都有一個特性,它有一個本能的擴張衝動,更何況有一些層級的公務員還要貪汙腐敗,要權力尋租。

但是,這種前現代化的政府管製能力有限,怎麼辦呢?隻好在自己能夠管得住的地盤上大吃猛嚼,給它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繁文縟節,以及重床疊架的法律和法條規定。結果,那些合法商人覺得負擔太重,隻好跑到法律線之外去從事黑市交易,去搞地下經濟。這就是秘魯20世紀80年代的基本狀況。

這就帶來一個結果——惡性循環。裏麵的負擔越重,外麵的規模就越大,而黑市交易的規模越來越大,必然會帶來三個結果:

第一,所有的生意朝不保夕,大家就不投資了,造好房子幹什麼?做正經生意幹什麼?

第二,市場交易費用奇高。

第三,任何高級一點的生意或者交易形式都無法發育出來。例如,一個農民擁有一塊土地或者一所房子。如果政府給他合法的保護,他就可以把這塊土地或者這所房子作為資產抵押出去,然後用拿到的錢到城裏去做一樁正經的小買賣,整個國家的資本就被盤活了。

所以德索托曾說,秘魯這個國家其實並不窮,大量的財富都堆積在那裏,像一個高山湖泊。可是,這個湖泊現在是一潭死水,大家隻能在裏麵打點魚、劃劃船,搞一些初級的活動。如果用一根管子把它和山下連通,馬上就可以造一座水電站。這個高山湖泊蓄積了大量的勢能,一衝而下就能夠帶動其他的經濟形式。他認為改革秘魯的關鍵就在於把這個湖泊激活,而激活的關鍵就在於把那個法律之外的黑色經濟、地下經濟納入法律的範圍之內。

說白了,就落實到一個關鍵詞上——產權保護。在1987年出版的《另一條道路》中,提出來一個完整的設想:我們能不能走自由市場經濟,拯救秘魯——我們的祖國?這本書就包含了前麵講的那套道理,以及德索托和他的學生在秘魯做的很多調研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