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常兄又不得不出國門,我們成為雖“共明月”而“隔千裏兮”,見麵的機會少了。間或見到,是他到北京來或由北京過。知道他還熱心名山之業,著文,也作畫。積存漸多,不甘於韞櫝兩藏。先說畫,曾運來北京,在美術館開一次畫展,很多熟人去看了。著作呢,已出版的有上麵提到的《薑白石詩集箋注》《馬氏文通劄記》以及兩三本有關語言的小本本,還有許多存稿未付梓。聽說有不少來於窮經,如有關《左傳》《爾雅》的就是。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的詩詞。他不隻富於詩情(我認識的一些人,包括一些前輩,也寫,卻缺少這個),還富於詩才,所以寫得快而好,如題畫的小詩,能夠娟秀空靈,情景交融,真可以說是不讓甌香館,可是舊體詩詞問世不易,隻是十幾年前,幾個同道合印一本《傾蓋集》,選入不足半百以外,一生寫了大量的,也許幾千首吧,都未能拿出來,供人欣賞。玄常兄也有鑒於此,並用新文學的所謂讓步政策,於幾年前編了一本選集,收了他認為重要的一些論文和詩詞。也許出版有望吧,來信讓我寫序。我說我不敢坐在前門檻上,還是寫跋吧,於是寫了跋。沒想到我這篇跋收入《說書集》,於一九九五年出版,玄常兄的選集還是沒有問世。我想原因很簡單,是陽春白雪,推想必曲高和寡,這時候,玄常兄的健康情況明顯在下降,當然希望手編的書稿能夠從速印成送到手裏。我理解這種心情,也想盡自己的一點縛雞之力,促成此事,可惜人微言輕,東家再拜,西家磕頭,而終於未能奏效。現在是玄常兄帶著他的“熱”走了,我願意我們的世界是《聊齋誌異》式的,人作古,地下仍然有知,那我就可以懷著我的“冷”勸他:浮名,老兄已經有不少,能不能再增加一些,關係不大,看開了也就罷了,還是安息吧。
拭淚送孫玄常(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