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光荏苒(1 / 3)

第三章 時光荏苒

他是一個很淡泊的人,很少有情緒的波動,如今卻不知為何,心頭總是浮現出她仰頭望月的模樣,幽幽歎一口氣,負著手踱步在侯爺的院落中,心中失了空明,耳力退步不少,那一襲紅衣翩然而至,他竟然沒有發覺,花朝聽見他的歎息聲,立在十步之外,有些恍神。

手心的紅繩一瞬間失去了殺氣,她有幾分懊惱,不過這樣一個背影而已,何以讓她迷戀至此,祈君聞到淡淡的梨花香氣,回頭,她又恢複了淡漠的表情。

“我來殺人。”

他點點頭,黑眸看著她,淡淡問道,“你傷好了沒?”

花朝一怔,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麼一句,臉兒一下子紅了。

祈君不禁失笑,並不知道她想著什麼,繼續說道,“那日我看你身子輕浮,可是因為青竹舊傷?”

她有些不知所措,殺氣散的一幹二淨,喃喃說道,“好了。”

他點點頭,霍然一笑,“那就好了,我不想趁人之危。”

花朝心裏一涼,手心的紅繩驟然收緊,不再說什麼,向侯爺的房間走去,祈君幾步繞到她麵前,心想她真是喜怒無常的緊,有幾分無奈,“我不會讓你在我麵前殺人的。”

瞥了他一眼,忽然動手,祈君反手擋住她的紅繩。

花朝並沒有用全力,紅衣翩翩,手心的紅繩翻轉,祈君空手和她糾纏在一起,漸漸吃力,他的劍不在身邊,沒想到她受了重傷還能如此,側身避開一道紅繩,她一側身,竹笛從懷中掉落,他伸手接住,很奇怪,竹笛握在手中,竟無比的契合,和她打起來。

竹笛指點,花朝目光中有晶亮晶亮的流光,紅繩和竹笛糾纏,兩個人一用力,竟然勢均力敵,“祈君,你能護他到幾時,你總不能日夜不停歇的守在他身邊,總有你不在他身邊的時候。”

祈君收了手,花朝一個趔趄站住,看他低頭沉思的模樣,他忽然一笑,“對啊,我何必守在他身邊。”

什麼,意思?

他看著花朝,抱著胸,一派自在模樣,仿佛剛才的打鬥根本沒有發生過,花朝倔強的皺眉,看了侯爺房門一眼,轉身離開。

祈君跟在她身後,她快走了幾步,祈君不緊不慢的跟著,一直跟到她居住的小院,花朝終於忍不住,“你做什麼?”

“這裏要殺侯爺的就隻有你,我的確不能時時刻刻守護在侯爺身邊,不過我卻能掌握你的行動,不是麼?”

花朝輕輕皺眉,他竟然耍起少年時的無賴,說不上的心酸爬上來,拒絕和他靠的太近,輕哼了一聲,“隨你!”

“笛子還你。”

“你碰過,我不要了。”扶了一下額頭,轉身進屋。

屋裏小鳶睡得香甜,花朝躺在床上,聽見很輕很輕的上房簷的聲音,他的呼吸在寂靜的黑夜裏傳入耳中,帶了莫為人知的悸動。

時光荏苒,轉眼百年芳華,數百年間她受盡煎熬,而他,則一夕盡忘,悠然而過。她不是不悲傷,隻是,悲傷又有什麼用呢?

他終究是選擇了那種無愛無恨的生活,早已不記得當初,他們是如何一起走過千山萬水,還有那些刻骨銘心的承諾,明媚到憂傷的愛情。

花朝坐在屋裏,看著靠在柱子上讀書的男人,她們挨得這般近,就好像當初一樣,可是,她卻明白,早已回不去了。心裏麵閃過百般想法,忽然就有一個念頭冒出來,如果,她是說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修道,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或許,他們會隱居在山野間,做一對快活的人間夫婦,攜手白頭。

幽幽歎一口氣,憂傷的目光仍舊隻能遠遠的望著,可惜,這世上從不允許如果的事。

“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種狐,曾惑世魅人,自言塗山氏嫡係,可上天入地、翻江倒海,鎮於青丘山下,已有千載——”

祈君走過來,將書卷放在桌子上,她低頭看見,原來是一卷《山海經》,墨色的封麵有一些飄忽,她隨手翻起來,說道,“我自是聽過此事,隻是,你在懷疑我是狐類麼?”

他不置可否,坐下倒了一杯茶。

“這世上異類太多,能隱瞞真身的不止塗山氏狐,我記得,就在不久之前我就否認過。”

他點點頭,想起來,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在那個道觀外的山中,他似乎也問過相同的問題,隻是當時沒有縈懷於心,便忘記了。

“那麼花朝,你究竟是什麼來曆?”

她翻書的動作停住,眸中閃出亮晶晶的笑意,“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告訴一個道士?”

他眉頭皺的更緊了,自悔失言,有一些尷尬,說道,“不說也罷,本來我也不甚在意,隻是——”隻是不知道還要和她糾纏到什麼時候。

自從那一夜之後,他便跟了來,不讓她出了自己的掌握範圍,他心中空明,坦坦蕩蕩,也沒什麼男女之嫌,縱然看出了花朝的不自在,也不以為意。

小鳶端著藥進來,看見他們兩個人,笑眯眯的說道,“公子,你也在。”

他微微應了一聲,看向黑乎乎的藥碗,“這是什麼?”

“姐姐身體不好,總要吃這種藥的。”小鳶頓了一下,疑惑的嘟嘴,“最近姐姐的身子特別不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祈君接過碗,看了半天,一股異香撲鼻,有點像薑的味道,又帶了幾分腥甜,小勺輕輕攪動了一下,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匆匆推開碗,問道,“這是什麼藥?”

小鳶卻一點事都沒有,笑眯眯的模樣,“好像是山裏的什麼花,就是一到夏天,就開的漫山遍野的那個,淡白色的花瓣,香氣也不是很大,姐姐說這個的根可以入藥,每年夏天都要吃的。”

花朝接過藥碗,藥甘而苦,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下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忽然碗一斜,一些湯藥灑在書頁上,墨跡便暈了開,祈君拿起那本《山海經》,抹幹藥汁,那幾行字也模糊的看不清了。

“好苦——”花朝皺眉說道。

他也並不惜書,放在一邊,不再理會。“小鳶,你和姐姐在一起很久了吧?”

花朝挑眉,嘴角帶了一抹笑意。

“我五六歲的時候姐姐就來了呢!”小鳶搬了小凳子坐下,從懷裏摸出一些貝殼珠子,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拿線一個一個的串上,開心極了。

“這麼久了啊——”沉吟了一下,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這之前她有千百次機會殺了侯爺,為何拖到現在才動手,花朝依舊在一口一口的喝著藥,也不理會他的探問。

“是啊,好多事情我還太小都不記得了,不過我知道,姐姐是對我最好的人,”忽然想起來,小鳶急迫的抬起頭,“公子,你別看我姐姐平時冷冰冰的,其實她是個很善良的人呢!”

這時候,花朝就笑了,料想祈君心中一定很不屑,她若是好‘人’,還要那些道士做什麼,想到這裏,笑意就更加深了。

祈君卻並沒有露出半分異常,很認真很認真的問道,“她是怎麼善良的呢?”

她低下頭繼續穿珠子,“姐姐啊,她對我就很好啊,不讓別人欺負我,我要是求她些什麼,她表麵也不說,過不了幾天,就偷偷辦好了,而且,姐姐其實沒有那麼不通情達理,你跟她磨啊磨,比如說溜出去玩啊什麼的,磨一磨她就同意了……”

祈君勾唇一笑,露出淡淡的酒窩,“她對你真的很好。”

花朝也忍不住笑了,說道,“小丫頭,就知道玩,下一回再不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