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劫是緣(1 / 3)

第二章 是劫是緣

花朝做了一個夢,夢裏麵草木青青,有一些細微而疼痛的回憶,默默地輪回。

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祈君坐在床邊,穿了一身素淨的灰色衣裳,眉眼間的幾分擔憂在她睜開眼的一瞬間雲淡風輕。

她用力撐起身子,小鳶忙扶她做好,眼睛都哭紅了,又擔心又好奇的看著她,她淡淡一笑,捏捏小鳶的鼻頭,“小丫頭,哭什麼?”

不提還好,才一提,她‘哇’的一聲哭起來,往床邊一坐,“姐姐你嚇死我了!”

花朝覺得有些好笑,握住她的小手,“姐姐不是沒事了?”

“你不知道昨天公子把你抱回來的時候,有多嚇人!”

原來是他抱自己回來的,看向祈君,祈君滿腔疑問的表情落入眼中,她的頭更疼了一些,小手摁住額頭。

“姐姐,你怎麼了?”

花朝搖搖頭,“青竹怎麼樣了?”

“被懸掛在三清像前,正等待處理。”祈君接口。

“侯爺呢?”

“已經轉醒了。”

小鳶看著二人,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小時候姐姐每天都在我身邊,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這個問題祈君也很想知道,目光投向了花朝。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了。”她淡淡回答。

祈君知道她在說謊,按照道理,他們絕對不可能認識,可是,為什麼她總是用似曾相識的目光看自己?

“姐姐,明明你每次見到祈君,心情就會不好,你們一定有問題。”十二三的小丫頭,很明顯的不會察言觀色,繼續問道。

“小鳶——”抬頭看見牆上懸掛了一幅女冠像,畫像被供桌上的香爐,熏得煙霧繚繞,畫中的女子眸光柔和,淺淺的笑著。她一怔,“那幅畫——”

小鳶回眸,也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這裏什麼時候多了一幅畫像!”

“或許是灑掃的道人掛的。”

“姐姐,你不要轉移話題!”

“被你發現了。”抿嘴輕輕一笑。

“還有姐姐,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捉妖。”

“姐姐不會捉妖。”

“那娃娃——”

“你不是不信山精鬼魅的麼?”

“之前是不信啊,不過這一回,有一點信了。”

“小鳶,你吵得我頭疼。”花朝看小丫頭氣鼓鼓的,嘴角帶了幾分笑意。

祈君默默地看著看著他們,花朝逗小女孩的模樣,少了一些清冷,嘴角勾起的時候有幾分莞爾,心裏麵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若是她不那麼冷冰冰的,說不定也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子。

眸色加深了一些,起身從桌子上端來一碗紫米粥,遞到她麵前,“有些涼了。”他很少和女子說話,有些尷尬,看花朝不伸手接,塞到小鳶手裏,“昨夜——”想了一下,覺得小鳶在,說這些不妥,硬生生的轉道,“現在你的身子還很虛弱。”

“昨夜到底怎麼了?”小鳶好奇的問。

花朝從小鳶手裏接過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起來,甜甜的糯米和紫米在口中融化,到了心裏,卻有些酸澀,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小鳶看兩個人都不理她,氣呼呼的哼了一聲,“你們兩個合夥欺負人!”

祈君不理會她,直直的望著花朝,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你可以告訴我我們有什麼淵源了。”

花朝不禁失笑,“你是在命令我麼?”

祈君一怔,有幾分掛不住臉麵,黑眸冷沉下來,“你不說也罷,本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想與你有什麼瓜葛。”

這回輪到花朝沉默了。

就在室內氣氛尷尬極了的時候,觀裏的小道士站在門口,敲敲門,說道,“道長請二位去三清殿。”

他起身,先行而去,經過那幅女冠像,不經意瞥了一眼,杏黃的道袍,眉目間有點像誰,右上角題了幾句詩,恍恍惚惚的隻看見一句——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那一瞬間,他心中忽然疼了一下,如風的情緒轉瞬間消散掉,隻是這個表情落在花朝眼中,就紅了眼眶。

青竹被紅繩綁縛,懸掛在道觀三清像前,蒲團上的老道人道經念了一天一夜,微顫顫的起身,上了一炷香,青煙扶搖直上,娃娃仍然不斷的掙紮著。

花朝和祈君站在門口,一左一右,祈君手裏多了一把道士劍,劍未出鞘,抱在懷裏,而花朝,依舊是紅衣翩翩,波瀾不驚。

殿外站了數百道士,提著劍神色緊張,幾方道場,香爐、朱砂、道符煞有介事,隨時等待一聲令下,讓青竹灰飛煙滅。

“兩位居士,我們應當如何處理這孽障?”道觀的道長躬身問道,已將二人當做方外高人,所以語氣特別的客氣。

“在下奉師命前來,隻為保護侯爺,無意多遭殺業——”昨晚的事讓祈君心裏麵有了一個疙瘩,看了花朝一眼,實在想不起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是誰。

若說她是妖,為何在這八方道場前,仍能麵不改色,若說不是,她又為何一身淡紅的血氣若隱若現?

花朝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心裏麵卻是淡淡的怒氣,昨夜之事,實在不是她應該做的,助紂為虐,壞了修為,這麼多年,她早已習慣了壓抑,胸口堵得難過,將目光放在三清像上。

道長看到這兩個人表情奇怪的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咳了一聲,這一次轉向花朝,“居士,此物作惡多端,不能讓它在留在世上。”

“我管不著。”

道長連碰了兩個冷釘子,自覺在弟子麵前失了尊嚴,正了正道袍,橫了他們一眼,下令道,“八方陣準備。”

青竹掙紮的更厲害了,嘴裏發出撲哧撲哧的笑聲,極尖極細的聲音傳出來,聽了清了,原來說的是一個‘孽’字。

它漆黑的眼珠,看向花朝,暗紅的血沿著紅繩流下來,滴滴答答的聲音,格外的詭異,道長的道士劍一指,刺穿了青竹的軀體。

桃棉絮絮的翻出來,血流的更厲害了,尖細的聲音又想起來,“三千兵馬歿於梁,血流成河,三千將士……”不仔細聽像一首歌謠,認真聽來卻淒涼的緊。

花朝見到血染透了紅繩,胸口幾乎也要湧出血來,倚在門口,祈君看到她麵色不對,走過來扶住她,“你沒事吧?”

“燒了它、燒了它……”下麵的小道士喊道。

“好,我就不信,丹爐裏燒你個一天一夜,你還不灰飛煙滅。”道長下定結論。

伸手去解紅繩,祈君想開口阻止,還沒有來得及,道長已然碰到了娃娃,火石電光間,一個畫麵直擊腦海,那是一個很大的丹爐,熊熊的爐火噴濺出血般的火舌,他就站在丹爐前,雙腿顫抖著,丹爐後麵有一個大池子,他從不敢往裏麵看一眼。

一個男孩子,才六歲的小男孩,坐在丹爐前,緊緊地保住自己,幾天前他還充滿朝氣的站在他麵前啊,說叔叔,我們去哪裏,你要帶我修道成仙麼,那樣一雙靈氣鄙人的眼睛,此刻恐懼的放大了瞳孔,哀求的看著他,說,叔叔、叔叔……

可是,千兩黃金,他終究沒有抵住誘惑,親手將那個可憐的孩子推入丹爐之中……那樣高的火焰、那樣絕望的叫聲,是他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