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形依舊枕寒流(二)(2 / 2)

四目相對,秦煙冪方覺自己失態了,要收回此刻已然僵在他臉上的左手,桑流景卻先一步起身,將右手從她的衣袖上移了過來,握住了她的左手,在她方穩下心緒之際,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片刻之後,秦煙冪淡淡地將臉別向一邊,雲淡風輕地道:“桑公子,白玉木樨我已經收下,多謝。你,回去吧。”

桑流景鬆了她的手,退開了幾步,淡然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說。你無所謂我報不報答你,我便不在意欠不欠你人情,隻是想陪著你。”

秦煙冪轉過臉來,淺笑道:“桑公子,溫婆婆把我從小到大的事都說給你聽了罷?”

桑流景不明所以地頷首。

秦煙冪背了包袱站起身,柔聲慢條斯理地道:“桑公子要去哪裏是桑公子的自由,隻是,恕難奉陪。”

半個月後,幻蒼崖下的小蒼鎮。

桑流景成日跟在秦煙冪身後兩步之遙的地方,秦煙冪則自顧自地走走停停,同行了半個月,兩人不曾交談過一個字。她為病人問診的時候,他也跟著,隻是淡淡地對一臉疑惑的主人家說:“我是同她一起的。”

這日行至小蒼鎮,四處皆是小蒼鎮大富人梁員外的獨子梁孤吟的傳言。據說那位溫文儒雅、自小喜愛吟詩作畫的梁孤吟半年前突然病重,這本也不算什麼大事。隻是,聽聞這半年來,伺候那位病弱公子的女婢全部暴病身亡,沒有一個逃得過。知道那病是會傳染的之後,他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包括大夫和他的雙親。

從此,仁慈溫良、善解人意的梁公子主動讓梁員外在後花園修了一處獨屋,把自己關在了裏頭。據聞,那梁公子畫得一手好畫,以前未得病之時,常常在街邊擺攤,免費為過路人作畫。他將自己與世隔離的消息一傳出,小蒼鎮的許多小姑娘聽了都躲進閨房偷偷掉淚。

“姑娘這邊請。”

管家在前頭領路,秦煙冪和桑流景跟著他七拐八彎了半天,終於來到了後花園,園中築有一間獨立的小木屋,看似不久前剛建成的。隻是此房四麵無窗,隻有一扇緊閉的門,門上還開了個可以自由開合的小格,應該是為裏麵的人提供飯菜之用。

“勞煩管家帶桑公子去別的地方歇息。”

管家低眉拱手道:“是,那就拜托秦大夫了。桑公子,這邊請。”

桑流景安然不動地立在原地,淡淡地望著她,一副“你不走就別想讓我走”的神情。

秦煙冪輕聲地道:“我平日裏常與藥湯和病患呆在一起,沒那麼容易染上的,你身中“暗陌”之毒未解,不用隨我進到屋裏可能就能染上了。桑公子,到時你若是橫躺在地上,我怕我會忙不過來。”

桑流景忽然走過來將她攬入懷中,收緊了雙臂,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好,我跟管家走。但你要記住,你如果死了,我就把‘明晝’從此處十分有名的幻蒼崖扔下去。”

秦煙冪苦笑著不著痕跡地推開他,“你應當把自己看得重一些。”

桑流景笑著道:“你放心,我一向都是最自私的。這般死賴著你,是因為我分得清什麼對我是最重要的,並不是為你勉強自己。”

“你隨管家去吧。”

目送桑流景和管家走遠了,秦煙冪緩緩轉身,輕叩木門,慢條斯理地道:“梁公子,勞煩開一下門,我是大夫,敝姓秦,要為公子看診。”

“秦大夫好。”裏麵傳出一陣低沉的聲音,“我的病不好治,秦大夫還是請回吧。”

秦煙冪溫善地道:“不好治不是不能治,公子不必如此絕望。”

“秦大夫,還有人在等你,你不該為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讓他陷入絕望。”他輕笑一聲,“抱歉,並非有意竊聽,隻是我的耳朵實在靈得很。”

他又笑著道:“況且,原本我是要我爹把這屋子建在幻蒼崖上,這樣我就能和幻蒼崖的美景呆在一處了,可我爹舍不得我一個人住到那麼高的地方,堅持要我留在家裏。他們心疼我,我很是欣慰。仔細想想,其實這後花園也美得很,我在這裏與百花同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時候到了應該也能算是死而無憾了。你說,有人關心我,有香花綠樹相伴,又可日日躲在屋內專心作畫,我豈有絕望之理?”

秦煙冪倚在門邊,忽隨意地問道:“今日我閑著無事,能否請公子為我畫一幅畫像?”

“好,待我準備一下。”裏頭“咯嘚”一聲脆響,門剛被拉開一個縫又要被合上,“你誆我!”

裏邊的人有些懊惱,常年為人作畫,一天便聽到十幾句這樣的話,所以,一不小心就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