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間別久不成悲（三）
“老五，你還在這裏賣什麼糖葫蘆！‘天下第一劍’獨孤潭影今日包下雲遠樓，要給全京城展示當今聖上禦賜的寶物，皇宮中出來的東西，那是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德，才有幸望上一眼，大夥兒都趕過去了，你也趕緊隨我去吧！”
“什麼獨孤潭影？‘天下第一劍’不是宮亂雲麼？怎麼變成了獨孤潭影這號老五我都不曾聽聞的人物？”
“這是老五你有所不知啊。當日洛陽的戲台之役，便是這暗螢堂堂主獨孤潭影出手重傷了宮亂雲，致使其坐在戲台上動彈不得，等人懲戒。後來那魔教教主讓幾位神秘人士一齊救走了，從此人間蒸發。近日忽有傳言說聖上要賞賜‘天下第一劍’，可找不到宮亂雲，就將珍寶盡數賜給了打敗他的獨孤潭影，你說這不就是召告天下，暗螢堂堂主獨孤潭影就是新一任‘天下第一劍’麼？”
“是嗎？”老五撚須感歎，“江湖動亂啊……”
“不多說了，聽聞今日要在雲遠樓展示的寶物之中還有奇藥白玉木樨呢！趕緊走，晚了就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白玉木樨？不是說那玉石天下獨一無二，僅有的一塊一直懸在江湖第一女神醫秦煙冪的腰間，怎會出現在雲遠樓之中？”
“哎呀，你這老頭想這麼多做什麼？江湖傳言本就不盡不實，不可全信。況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皇上忽然想弄來一塊白玉木樨賞賜給“天下第一劍”，也不是什麼難於登天之事。”
老五點頭，“李老頭，你所言極是，我們走吧。”
桑流景默默站在街邊，將他們的談話盡數聽進，望了一眼宣德門的方向，隨後轉身，施展輕功，往雲遠樓的方向飄然而去。
趙炅陰沉著臉，越走越急，一行人緊隨其後，穿過層層宮門，終於停在了宮城正南門宣德門。
倏忽之間，天色霎時暗了下來，黑雲聚集，急速層層壓下，大風不知從何出來，一下刮得宮門內眾人衣袂飛揚。
趙炅負手轉過身來，陰冷地道：“出了這裏，等到以後你日子過不下去之時，就是在這裏跪上三天三夜求朕讓你回來，朕也絕不會予以理睬！你可想清楚了？”
秦煙冪放下拭汗的左手，平和地直視他漲得半血紅的雙眼，溫聲緩緩地答道：“是。聖上請放心，不管出了這宣德門多久，民女都會謹記聖上今日說過的話。”
趙炅不再看她，轉向月華開，伸出微顫的右手指著宣德門外，厲聲道：“華開，朕命你現在就抓了她的右肩，將她提到門口，給朕扔出去！能扔多遠就扔多遠！不許手下留情！否則，連同你一起逐出皇宮！”
“聖上開恩哪！”宅心仁厚的楊太醫雙膝撲通落地，俯身跪拜，“九公主右肩有重傷尚未痊愈，右腕又是新傷，周身氣息還是老臣們日夜不歇地調了幾日方才初穩。現下公主的身子虛得很，定然受不住這般折騰啊！老臣懇請聖上……”
“多謝楊太醫的好意。不過，我不礙事。”秦煙冪和善地打斷。
趙炅冷冷的一句話便讓求情的人再不敢做聲，“楊太醫，朕明白你是好大夫。可你要是再敢仗著朕對你的賞識，替她多說一字，朕就誅你九族。”
“臣，不敢。”
“朕就是明知她肩上有傷才下此令，那又如何！朕看今日誰再敢阻攔！華開！”
月華開一身玄衣就要融到陰暗的天色之中，他遲疑地看了一眼秦煙冪，她便轉頭向他看來，淺笑著點頭。
“遵命。”
他大步邁至秦煙冪身旁，左手扣住她的右肩將其提離地麵，運氣於雙足，眾人尚未看清他是怎麼移步宮門下，便望見宣德門外約十丈之處忽然多了一條黃影，滾了兩滾之後就不動了。片刻之後，又見鵝黃淺影緩慢地爬起，站直。
趙炅皺著眉頭，喃喃道：“羨昔，朕終於遂了你的願……”
月華開已經回到他的身後，聞言淡淡地望了一眼趙炅忽然有些落寞無力地背影，隨後轉而望向秦煙冪。她正垂著右臂，向宣德門這邊緩緩移了幾步，撿起遺落在地的藍白布包，神色平和得讓人看了有些難受。
趙炅眯眼眺望，隱約見她對著這邊深深鞠了一躬，就這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把門關了！”
“是！”
守門的侍衛相對一眼，畢恭畢敬地推起金釘朱門。
宮門合上許久之後，趙炅仍麵色深沉地立在原地。一刻之後，察覺到迎麵撲來的密厚雨點，他長歎一聲，“楊太醫，起來吧。”
他轉過身，“華開，剛剛她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