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解密(1 / 3)

經過三天的針灸、藥浴,殷含額頭上的紅點慢慢淡去,大家總算放下心來。這幾天太後一直留在芙邀宮守著殷含,南宮雲明見她神色勞累,給她開了一副養神茶,勸她回自己的宮室稍作休養,所以這會殷含寢室隻剩下南宮雲明和蘆葦。

此刻,南宮雲明正在給殷含做最後一次針灸,當他緩緩拔出最後一根細針,殷含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南宮雲明收拾好藥箱,讓蘆葦把配好的藥喂給殷含。過了一會,聽到蘆葦喊了一聲,“爹,她醒了。”

南宮雲明一看,果然看到殷含睜開的雙眼,不過她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殷含感覺自己睡了很久,當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小女孩和一個陌生的男子,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她想起來,但是渾身無力。

“你終於醒了。”那男子過來對她說,而且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她有點受驚,但馬上知道他隻是為她把脈。

殷含環顧四方,確信這是在自己的寢室裏,但是為什麼這裏會有兩個陌生人,依芙呢?這個正在為她把脈的人,衣著並不像宮中的太醫,而且這個人讓她覺得很眼熟,像是在哪見過。她是在做夢嗎?

“爹,她怎麼呆呆的不說話,不會被毒傻了吧?”蘆葦在她眼前揮揮小手,看她沒啥反應,忍不住問南宮雲明。

“脈象平穩,再調理幾天就恢複正常了。”把脈之後,南宮雲明得出這樣的結論。

聽蘆葦一問,他也能猜到殷含的茫然是何原因。

“你們是?”殷含聽到他倆的對話,腦子裏還是一個一個問號。

“蘆葦,跟她說明一下。”留下蘆葦解答殷含的疑惑,南宮雲明背起藥箱走了出去。既然這個含妃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那“她”應該也在這裏吧,他露出一絲奇特的笑容,迫不及待要去找故人“敘舊”了呢。

然後,在蘆葦一番嘰裏咕嚕的說明中,殷含大概得知了情況。其實她對自己中毒之事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睡了一覺,沒有什麼苦痛。大概就是這個叫蘆葦的小女孩說的那種“活死人”吧。原來她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連累大家為她擔心了。

“哎,姐姐,那個臉色很臭、不太理人又不愛說話的男人是什麼人呀?”蘆葦好奇地問,她前天晚上偷偷跑出去,見到他跟一個黑衣人打鬥,好像他武功不錯嘞,她正考慮要不要拜他為師,先打聽一下好了。

“咦?”殷含愣了一下,“你說的是……?”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吧?

“就是那我爹打暈扛進宮來的那個,哦,你那時候還昏迷著呢,哪知道這件事呢?”蘆葦正在想要怎麼描繪那個人的樣貌,突然看到屏風上半展開的畫,畫裏的人有點眼熟,她走過去,把畫完全展開,“對,就是他,就是畫裏的這個人。”

殷含一看,正是她前段時間在禦花園給季悅澤作的畫。

“他叫季悅澤,是皇上的第一侍衛。”殷含有點不好意思,原來她沒把畫收好,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到。

“噢,你跟他熟嗎,你去幫我問問,能不能叫他收我為徒呀?”

“呃,這個……”殷含望著蘆葦期待的眼神,不知作何回應,又不忍心拒絕,隻好說:“那我下次見到他問一下,我可不保證他會答應哦。”殷含怕到時候會讓她失望,特別說上最後一句。

“沒關係,先問問看啦。”蘆葦其實也就一時興起,實在是對“女承父業”沒啥興趣,心想也許換個師父跟著比較好玩。

正當殷含和蘆葦閑聊之際,芙邀宮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怎麼了呢,殷含和蘆葦疑惑地對視一眼,正好有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進來彙報:“娘娘,聽說有刺客闖進禦書房,季統領正在加派人手守衛芙邀宮。”

殷含一聽禦書房出事,很為蕭燁擔心,“季統領在外麵嗎?”

“是的。”

“你讓他去禦書房保護皇上,不用管我,快去。”殷含又特地囑托她,“叫他自己也多加小心。”

看著小宮女領命出去,殷含陷入擔憂中,既不想蕭燁有事,又怕季悅澤受傷。隻能不停地祈禱上蒼保佑他們都平安無事。

當季悅澤趕到禦書房,正看到白嵐正在跟紅月打鬥,兩人勢均力敵,不過白嵐始終是女流之輩,很快就顯出劣勢。紅月趁機虛出一招,趁她回避之時反手一劍,眼看就要刺到白嵐胸口。季悅澤迅速飛身而上,用劍架開紅月,白嵐才得以脫險。

“讓我來。”季悅澤對白嵐說,然後把紅月逼開,兩人對打。

“想不到你當真為皇帝賣命。”紅月躲過一招。

“不,這是你傷害她的代價。”季悅澤雖然自責殷含因自己而受連累,但更不能原諒紅月對她下毒。所以他現在每一招都不留情,充滿怒意。

“嗬,原來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紅月嗤笑,不以為然。

兩人已過數十招,勝負難分。

突然,紅月臉色一變,劍勢弱了下來。季悅澤感覺到了。

紅月反攻為守,漸漸處於下風。季悅澤心裏也覺有異,雖然紅月武功略遜一籌,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顯露敗態。

紅月右手一揮,一陣白色粉末向季悅澤飛散去,趁季悅澤閃躲之時,飛身而逃。

白嵐要追,季悅澤攔住她:“你留下保護皇上,我去。”

季悅澤不等白嵐回答,追隨紅月而去。

一直追到宮外的一處樹林,紅月終於扶住樹幹停下。

“動手吧。”紅月心知不敵,反正難逃一死,這樣想,他笑著對季悅澤說。

“你中毒了?”季悅澤看見他青灰的臉色和深黑的嘴唇,大惑不解。天底下,誰人能對“毒魔”紅月下此毒手?

“哼!”紅月冷笑,“這毒都十幾年了,沒想到今晚會提前發作。”難道這就是他紅月的喪命之日。

“怎麼回事?”

“你無需知道。”紅月撐住自己,希望自己死也別死得太窩囊。讓他意外的是,季悅澤看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你不殺我?”紅月問。

“沒必要,你自己保重。”季悅澤頭也不回繼續走。

“等等。”紅月喊住他,“那個叫笑笑的,被我關在客棧裏,你去帶她走。”

季悅澤轉身,向上次見紅月的那個客棧而去。

季悅澤來到客棧,問過掌櫃,得知紅月在二樓長期包下一間房。他進房一看,果然看到笑笑手腳被綁住,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被迷昏了。

天亮之際,季悅澤帶著笑笑回宮複命。

笑笑被喂下南宮雲明開的藥湯之後,很快醒來,但她一直懵懵懂懂,似乎不知道自己失蹤了幾天,還當自己一直都在芙邀宮,對殷含中毒之事更是一無所知。

殷含的身體也在慢慢康複,這幾天甚少露麵的依芙也照舊時刻陪在殷含身邊,隻是看她的神色不同以往了,對著殷含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

其實,殷含已經聽太後說起救她的人就是當年的金手太醫,對依芙近日的反常當然是明白的。太後已經表明意思,就等依芙自己開口了。

不管怎樣,紅月之危終於解除,皇宮漸漸回到以往的平靜。

季悅澤和白嵐功不可沒。皇上設宴專為兩人論功行賞。白嵐將軍護駕有功,座位安排在最靠近皇上的右邊前排。而作為皇上的第一侍衛,季悅澤的座位緊挨著白嵐,位於第二。而剛剛康複的殷含則坐在蕭燁旁邊。

她一坐下就目不轉睛地看著季悅澤,這是那次禦花園分開之後,她第一次見到他,好像過了很久很久,那晚他去對付刺客,她就一直擔心著,直到他平安無事地歸來。

宴會載歌載舞,君臣同樂。對平亂有功的諸位將領一番封賞之後,皇上把一群美貌的歌姬舞女安排在各位將領的左後伺奉。

當然,身為女將軍的白嵐除外。

在眾多美人移步分散到各位將領之時,季悅澤神情略顯厭惡地遣走了原本要伺候他的兩個美女。

高坐龍位的蕭燁清楚地目睹的他的舉動,心思一轉,眼裏閃過不為人見的詭異。然後在各位歌女各有定主之後,明知故問:

“季統領,怎麼你身邊沒人伺候?”

“回皇上,習武之人不慣他人伺候。”

“這可不行呀,今晚朕本來是要大力封賞你們有功之人。季侍衛護駕有功,今晚朕就好好賞賜你。”他眼裏閃過一絲算計,“這樣吧,宮裏新進的歌女中屬小瑜小瓊兩姊妹最為才藝出眾,樣貌也極為可人,今晚就賞與你吧。”

坐在皇上身邊的殷含一聽,愣住了。雖然知道這種事一向是宮中的慣例,晚宴大臣留宿,皇上都會賞賜宮女或伎人陪夜。可是,今晚被賞賜的人,是他。殷含就不得不要為這決定糾心了。

她望著季悅澤,希望聽到他的拒絕。

季悅澤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白嵐輕聲提示道:“季統領,不要辜負皇上美意,就當為了含妃娘娘,別讓皇上對你起猜忌。”

季悅澤聞言,醒覺,他確實不應該在這種宴會上有此反常之舉,於是他應道:“謝皇上賞賜。”

殷含一愣:他竟然沒有拒絕。

然後,殷含看見兩個貌美年輕的女子在他左右坐下,她看見那兩個女子不時喂他喝酒,不時切好水果喂給他,不時把隻穿薄紗的身體挨靠著他……

她別過眼,刻意不再看向他那邊,可是腦子卻自行想象他和那兩個歌姬的親密。

似真似假的胡思亂想,像一條小蟲啃噬她的心一樣。她好生氣,雙手胡亂絞著裙擺,把柔滑的絲綢拉扯地皺皺的。眼眶發熱,好像氣得眼淚都要冒出來了,氣他的不懂拒絕,氣燁哥哥的胡亂安排。

想到這,她望著坐在她左邊的皇上。此時的他,也是左擁右抱,看到她望過來的似怨似氣的眼神,高深莫測地笑笑,還舉起酒杯向著她,“敬朕的愛妃一杯。”

殷含真是無語了,她這個皇帝哥哥玩鬧起來也是孩子氣的很。

她轉過頭,恰巧看到一個歌姬用嘴含著一顆葡萄湊近座下的季悅澤嘴邊。她馬上閉上眼,不敢看接下來會讓她心痛的曖昧畫麵。

可是,眼淚還是禁不住,悄悄滑落了……

怕自己忍不住會更失禮,殷含借口身體不適提前退場,帶著依芙等人回到芙邀宮。

季悅澤看到她離去,又看到蕭燁不當回事繼續擁著歌姬喝酒作樂,他拿著酒杯的手握得更緊,厭惡地避開一直靠過來的兩個歌女。

宴會上一片歡樂的氣氛,宴會的兩個主角季悅澤和白嵐卻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宴會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終於曲終人散,各歸其所。

宴席散後,季悅澤依約走到禦花園。

“你來了。”白嵐笑看他走近亭子。

季悅澤從腰間接下令牌,遞給她。“白家軍的調遣令,現在物歸原主。”

白嵐接過,“三百白家軍正在集結,待會就全部出宮。”總算可以不必理會朝中那些老家夥無端的猜測了。

“白將軍這次立下大功,可喜可賀。”

“你這不是笑話我嗎?立下大功的可是季統領你呀,現在你可是大家急著巴結的對象了。”白嵐想起那些親戚中的三姑六婆向她打聽季悅澤的情況,想來也知道她們的意思。

“季統領,皇上還是安排你在芙邀宮值守?”白嵐不問也知道,她隻是想給他些忠告而已。

“畢竟宮裏人言可畏,你現在是皇上麵前的紅人,含妃娘娘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你們招受的嫉妒也比別人多,還是慎言慎行點好。”

最近含妃和季悅澤過於親近的言行舉止已經在宮裏引起很多閑言碎語,連她隻是偶爾進宮都略有所聞。所以她剛剛才會在他要拒絕皇上賞賜歌姬的時候在一旁輕聲提醒他,不要留給別人說閑話的餘地。

“今晚多謝白將軍提點。”季悅澤想自己實在有太多疏忽的地方。

白嵐聞言一笑,“哈哈,不客氣。想不到季統領在美色當前還能不動心,讓人佩服。”白嵐一想到宴席散了之後,季悅澤被兩個歌女纏住不得脫身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笑。最後還是她使巧解決了問題。

宮中歌女能在宴席上結交當朝官員實屬不易,若能憑借一夜歡情為自己找個靠山就更好了,圖些錢財也情有可原,畢竟青春有限,絕美年華難能長久。

隻可惜,那兩個歌女今晚遇上的是季悅澤這等人,女色難以迷惑他。最後兩人收了白嵐的珠釵銀簪也算獲益匪淺,自然也不纏著季悅澤。

“反正,多謝白將軍解圍。將軍贈出的首飾,季某會托宮外之人代為選購,定當送至你府上。”

“別,千萬別。”白嵐聞言擺擺手,“季侍衛就別客氣了,皇上賞賜的那些珠寶首飾我根本就用不著,遲早都是要送人的。在宮裏送掉還省得我要搬回將軍府。”

這時,一個士兵走來報告:“報告將軍,軍士集合完畢,在宮門前待命。”

“好,拿我令牌和皇上手諭,傳令守衛開宮門。白家軍出宮,直接回城外軍營駐紮。”

“是,將軍。”士兵雙手接過令牌和手諭,退下。

白嵐回頭向季悅澤道別。“那白嵐就先走一步。”

“後會有期。”季悅澤早已聽說,白嵐這次出宮不久將要回邊境駐守,看來以後難得一見。

兩人就此別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夜深沉,月半彎。

芙邀宮燭火漸息,依芙唯留一盞燭台置於窗前的燭柱。

輕輕攏起薄紗,依芙步入內室,看著側臥於錦床上的人兒,卻見她眉頭微蹙,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

他對你真有這麼重要嗎,以致娘娘你夜半淚濕枕?依芙用軟巾幫她擦幹淨臉上的淚痕,溫柔地給她蓋上被子,臨走時還回頭看了一下,才放心地走回自己的側室。

依芙離開沒多久,關好的一扇窗悄無聲息地被人打開,一道黑影躍入廳內,腳步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走進了內室,他在床邊坐下,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清雅秀美的臉,正好兩行清淚又從她眼角滑落。

他心突地一痛,滿眼憐惜,輕柔拭去她滑落的淚滴,他看著沾上淚水的指腹,手緊緊握住,眼裏閃過一抹狠絕的光。

如果他不懂得珍惜你,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他癡癡望著她,冷峻的麵容慢慢染了點柔情。

如果,他真的不懂好好珍愛你,那就……

仿佛心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他眼裏溢滿堅定。片刻之後,他又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夜更深,人也靜了。

次日清晨。

“娘娘,娘娘,皇上派李公公送來單家最新進貢的絲綢,娘娘快來看,真是太漂亮了。”一大早,笑笑就嚷嚷著,打破了芙邀宮的清靜。

依芙一出來,就看到笑笑張揚著她招牌似的燦爛笑容,引著李公公等人進到大廳,後麵還跟著一幫太監,抬著幾個大箱子。

依芙淺笑向李公公行禮,“李公公安好。禮品放著就好,奴婢們會好好收拾整理的了,煩請李公公回稟皇上,娘娘十分歡喜。”

“依芙姑娘,皇上說,昨晚的宴會好像讓含妃娘娘不高興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派奴才送來新貢品,這可是出自單家的挑繡呀,除了太後,其他嬪妃可都沒有,可見皇上對娘娘是恩寵萬分呀。”

依芙看到李公公獻媚的表情,心裏覺得好笑,嘴上卻恭敬應和,“奴婢代娘娘謝過皇上隆恩。”

李公公往裏望了望,側過頭細聲問依芙,“娘娘莫非真是生氣了,怎的現在……?”要是以往,含妃 娘娘聽到送來單家的挑繡,早就樂著出來受禮謝恩了,哪像今天,連個影兒都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