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且勿憂慮,娘娘隻不過是昨晚多喝了幾杯酒,今天起晚了而已,公公就安心向皇上回話吧。”
李公公點點頭,“那好,那好,那請依芙姑娘告知娘娘,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公公走好。”
送走李公公,依芙叫來笑笑,“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在外人麵前也敢向娘娘大呼小叫的,要是被人看到,又該說娘娘不識規矩,管教無方了。”
“啊,依芙姐,我不小心忘了嘛,我隻是看到那麼漂亮的絲綢繡品,一時太高興了。”笑笑可愛地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弄得依芙哭笑不得。
“你呀,這個傻丫頭,以後注意點,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進去看看娘娘起床了沒有,我先在大廳準備早膳。”
“是,奴婢這就去。”笑笑還是調皮地玩鬧著,就在依芙瞪她的前一刻跑進了內室。
殷含一醒,腦海裏就回想起昨晚的事。
她把頭埋在被子裏,又羞又氣,昨晚怎麼就那麼不注意,在那麼多人麵前失禮了呢,還不知道要被人笑話多久。
都怪燁哥哥,都是他的錯。
那個人會不會認為她心胸太狹隘容不得人呢,畢竟男人都是多妻多妾的,像燁哥哥,還有著那麼多嬪妃。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喜歡別的女人靠近他,那樣的畫麵想想就心痛。是不是真心愛上一個人就會這樣患得患失?
殷含眼裏慢慢沁上一絲哀愁。
“娘娘,你起床了嗎?是時候用早膳了,笑笑伺候你更衣好吧?”
殷含聽到笑笑的聲音,頭依然埋在被子上,“不吃了,不想吃。笑笑你先出去吧。”
“可是,娘娘……”笑笑還想說什麼。
“笑笑出去,你出去啦。”殷含拽著被子把頭左後晃,就是耍賴不起來。
“哦,是的,娘娘。”笑笑傻眼了,雖然一直知道比自己大四歲的娘娘是個很好的人,人長得美,心靈更是像孩童一樣單純。可是娘娘這樣孩子氣的耍賴,笑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呀。
她愣愣地走了出去,連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影都沒留意,還把他當柱子之類的避開了。
待笑笑走出去後,季悅澤走近床邊,隻見殷含隨意趴在被子上,頭埋在嬌嫩的玉臂間,柔亮細滑的一頭青絲鋪散淡粉色的繡花被麵上,這一幅美人臥床的春色,美得讓他心潮澎湃。
繼續地趴在床上,殷含絲毫不覺有異,聽到細微的聲響,似乎是有人落坐床沿。
“依芙,我不想吃,不要叫我了。”她以為是依芙,每次笑笑叫不動她的時候就會是依芙親自來的。
她感覺有一雙手在輕輕撫弄她的頭發,殷含像隻慵懶的小貓,朝那隻手的方向靠了靠,挪著挪著把自己的頭枕上了“依芙”的腿,似乎感覺到“依芙”渾身僵了一下。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呢,依芙,我是真的好喜歡他。”
她委屈地咬咬桃花似的唇瓣,也不管“依芙”是不是在聽,繼續自言自語。
“我真的是好喜歡他,可是他知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讓我淪陷地越來越深?如果他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
“對他,喜歡到好生氣好生氣。見不到他的時候,氣他不來看我,見到他的時候,氣他不理我,怎麼會這樣呢?”
“依芙,怎麼辦,我變貪心了,好想每天都看到他,好想把他一直留在身邊,好想讓他隻看得到我,不要看別的女人了,可是,”她頓了頓,聲音有點嗚咽,鼻子酸酸的,又想起昨晚他和那兩個歌姬親密的畫麵。
“我好難過,他昨晚是不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呢,一想到就好心痛,怎麼辦,心真的會痛的。”
她把手拂在心上,那裏現在就像被很多小螞蟻拚命地咬著撕扯著的感覺。
季悅澤聽著她的話,眼中難掩心痛,這麼好的她,竟然不被好好珍惜嗬護,即使是那個人貴為天子,他也不會任他如此糟蹋她的一片真心。
殷含還沉浸在自己的傷感中,沒發覺眼皮越來越重,興許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穩,她不知不覺又沉入了夢鄉。
他收回撫在她柔發上的手,“好好睡一覺,醒來他會回到你身邊,我保證。”
他收起剛才的溫柔神情,臉上又恢複成一直冰冷嚴峻的神色,這次他光明正大地走出芙邀宮,經過依芙,微微點頭示意,順帶囑咐了一些事。
依芙看著他剛毅的背影,步出芙邀宮,隱約覺得不妥,難道娘娘沒跟他說清楚,還是這塊冰木笨得聽不懂娘娘的情意。
依芙於是走進內室,卻看到殷含仍然沉睡。她舒舒心,原來娘娘尚未醒過來,枉費她大清早請人傳話叫那塊冰木過來,看來這段姻緣還有的磨呢。
晌午,殷含才迷迷糊糊醒來,她摸摸自己的額頭。迷惑著,奇怪,沒什麼不舒服的,好像是和依芙說著說著話又睡去的,看來還真是不能喝酒,一兩杯就宿醉不醒了。
她起床,坐到妝鏡台前,看著自己睡得潮紅似霞的臉,不僅用手輕拍了一下。這一覺睡得好安穩,好像熟悉的他的溫暖的味道一直陪在她身邊一樣。
想到他,殷含唇角露出不自覺的羞澀的笑意。
“娘娘,你醒了。”依芙一進來就看到殷含坐在鏡台前發呆,表情似羞還嗔的。
“啊!”殷含轉頭看到依芙,被驚到一樣,“依芙,我是睡了多久呀,怎麼你也不叫我呢?”
“今天一大早,季統領來看過娘娘了。你見你精神不太好,說要讓你多睡一會。還讓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水晶糕等你醒來吃。”
殷含聞言,一愣,“他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咦?娘娘怎會沒見到,笑笑出去的時候,季統領可就進來了。”
殷含聞言,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對著鏡子近近看完又離遠一點看,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好醜,被他看到了呀。”
接著她想起先前把他當成依芙說的那些話,臉突地發燙,而且自己還很不端莊地枕在他的腿上,越來越熱的臉像被火燒的一樣暴紅了。
依芙看著殷含奇怪的舉動,不禁發笑,她走到殷含身邊,捧著她紅彤彤的小臉對著鏡子。“娘娘呀,你看,哪裏醜了,嬌豔的你,羞澀的你,這麼美麗的你,不知道迷倒多少男人呢。”
“有迷倒他嗎?”殷含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又即刻發覺自己說的話太過羞人,馬上低下頭,不敢看依芙的眼睛。
“當然,娘娘這麼好,季統領肯定對你心係情繞。”
像是想到什麼,殷含對依芙笑笑,撒嬌說,“我餓了,依芙去幫我準備梳洗吧。”
看著依芙出去,殷含斂去臉上的笑。
如果早上的人不是依芙而是他,那他聽了那些話為什麼什麼都不說,這是以示他的拒絕嗎?
為什麼一點反應都不給,因為她不夠美,不夠昨晚那兩個歌姬有風情,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溫柔體貼嗎?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最喜歡的是水晶糕,還囑咐依芙備好,怎麼會知道她喜歡蝴蝶,為她在禦花園偷偷築了一個蝴蝶園呢?
為什麼他的心,她怎麼都猜不透?殷含望著鏡子中自己迷茫的眼,什麼也不想猜了。
季悅澤從芙邀宮出來之後,要去的地方,是劍閣。
在李公公恭敬的目送下,他暢通無阻地走進去。果然看到蕭燁在練劍。
蕭燁看見他,劍鋒一轉向他攻去,季悅澤一言不發,拔出劍就迎了上去。
不出五十回合,兩人就停了下來。
蕭燁看著指在喉心的劍,苦笑,原來自己的劍法如此差勁,莫怪以前季悅澤不肯與他過招,是不屑吧。他順著劍看過去,“你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可是謀刺天子的死罪。”
“對她好一點。”季悅澤的劍還是指著他。
“她?”
“含妃娘娘。”
“哦,原來是為她呀。”蕭燁毫不在意地說,“朕的後宮佳麗何止千萬,哪能專情於一人?”
“你之前不是很寵她的嗎?為什麼就不能一直這樣?”季悅澤怒氣上湧,手腕一轉,在蕭燁脖子劃出一道血絲。
“你玩真的?”蕭燁跳開,手往脖子一抹,果真看到血跡。
季悅澤收回劍。“我隻想讓你知道,我能保你不死,也能隨時要你的命。”
“你和含兒究竟是什麼關係?值得你為她背上弑君之罪?”
“你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保護你是不想讓她傷心。要是你對她不好,再讓她為你流淚,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你愛含兒。”蕭燁總算可以確定了。
愛?季悅澤聽聞這個詞一時失神。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殷含是什麼感情,他隻是依照以前的承偌來保護她。他的人生從十三歲起就隻有恨,他太久沒有想過其他的了。
蕭燁看他那樣,不可思議地大叫,“不會吧,你為含兒做了那麼多,竟然連你自己愛她都不知道?”
“你隻要對她好就行了,別的不需要管。”季悅澤說完轉身離開。
蕭燁隻想大笑,原來武功高強的季悅澤,原來也不過是情感上的一個傻瓜。
“難道含兒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她的親哥哥嗎?”
他對著季悅澤的背影說了一句,然後看到季悅澤回過頭驚詫的表情,蕭燁哈哈大笑。終於從被打敗的尷尬中扳回一城。
“你剛剛說什麼?”季悅澤皺眉問道。
“朕說,含兒是朕的親妹妹。”蕭燁也知道這件事太讓人難以置信。
“這件事說來話長。含兒是母後和朕的至寶,你如果愛她就好好對她,不然我這個當哥哥的不會輕易放過你。你隻要知道這個就好。”
蕭燁說完,拍拍季悅澤的肩膀,轉身走出劍閣,留下季悅澤一個人來慢慢接受這個秘密帶來的驚訝。
尾聲 出宮
季悅澤確實有點意外,但他很快想到,如果殷含是蕭燁的妹妹,那她今早說的喜歡的人指的就不是蕭燁,那麼這個人是……
季悅澤猜測著,無法壓抑心中的期待和喜悅,嘴角現出笑容。這個時候,他隻想馬上去到殷含麵前問一個答案。
當他再次回到芙邀宮時,殷含正坐在他做的秋千上。季悅澤走到她麵前,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因此,兩人靜靜對望著。
殷含想到早上的事,還是為他的回應傷心,又委屈又埋怨地說:“雖然那些話是我把你當成依芙才說的,可是你,怎麼可以在聽了之後,什麼都不說地走掉?”
“我一直以為,你心裏喜歡的人是皇上。”
“怎麼可能,皇上他是我的……”殷含停住話,睜大眼,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我今天才知道,你們是兄妹。”
殷含突然哭了,原來她的失落、委屈、傷心都是自找的,她一直忘了告訴他真相,卻把他當作一個知情者。澤哥哥會誤解她的情意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終於了解了他的諸多顧忌都是礙於她的身份,都是為她好。
“澤哥哥,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事實上,這個秘密對季悅澤來說簡直是上天的恩賜,原本他以為殷含是皇上的妃子,他隻能默默守在她身邊,不敢奢望別的。現在得知真相,他終於明白對殷含的夢繞魂牽就是蕭燁說的愛,心裏隱藏的情感再也克製不住,他伸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把心裏最想問的話問出口:“那麼,你早上說喜歡的人是?”
殷含羞澀不已,但是眼神很堅定,“澤哥哥,一直都是你。”
季悅澤內心顫動。
殷含見她不說話,難道澤哥哥對她真的沒有一點動心嗎,那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呢。她不想失望,還是鼓起勇氣問了,“那你呢?”她緊張地等著他的回答。
“我昨晚沒有跟別的女人過夜。”季悅澤解釋著,想到她昨夜落淚是因為這個,就忍不住為她的傻心疼。
咦?這是什麼答案?殷含愣了一下,來不及思考他這句話的含義,就聽到了她最想聽的答案——“我心裏隻有你,容不下別的人。”季悅澤如是說。
兩個人含情脈脈,千言萬語化於無聲。
但是這一幕,在芙邀宮其他人看來,卻是別有憂慮。
宮女太監們雖然平日受到含妃的諸多恩惠與厚待,但是他們畢竟隻是奴才,主子犯錯,受罪的可是他們。含妃向來頗受恩寵,當初皇上為保護她,安排季悅澤在芙邀宮內值守本來就不合理法,惹起後宮很多非議,如今含妃做出此等損害貞潔之事,若是惹禍上身,整個芙邀宮的人恐怕也難逃罪責。
季悅澤和殷含自從解開誤會互訴衷腸,在宮裏常常出雙入對,他們經常去的地方就是禦花園。
這天,季悅澤又陪著殷含來到禦花園作畫。遠處的兩個小宮女交頭竊竊私語,季悅澤雖然聽不到她們在說些什麼,看她們的神情也猜到幾分。
其實宮裏的流言季悅澤也有所耳聞,以前不知道真相,這些流言蜚語就是他最為顧忌的。現在他反而不在乎了,對於他和殷含的未來,他心裏早就有所思慮,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說與殷含。
殷含抬頭,看見季悅澤望著遠處若有所思,心思敏感又善解人意的她說道:“澤哥哥,你介意嗎?”
“什麼?”
“我的身份特殊,你和我在一起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這樣的日子,你介意嗎?”
季悅澤把她的手放入自己寬大的手心,“不介意,別人怎麼看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隻擔心你被閑言碎語傷害。”
“我也沒關係,有澤哥哥陪在身邊,已經是莫大的福氣。”殷含一直心懷感激,上天能讓她重遇季悅澤,而且兩心相許,這就已經足夠,她不敢貪心地奢望其他了。至於別人怎麼說,她不想去在意,不想自尋煩惱。
雖然她也對兩人的未來有一點不安,不知道這樣的幸福能有多久,可是現在,她隻想好好珍惜這份福氣,執子之手,無怨無悔。
“別擔心,我們不會一直這樣的。”季悅澤看出她心底的不安。或許該把自己的打算跟她說明。
“你願意離開皇宮跟我走嗎?”季悅澤問道。
“離開皇宮?”殷含沒想過這件事,所以聽季悅澤一說有點意外。
“也許我不該破壞你安樂無憂的生活,畢竟皇宮裏什麼都是最好的。”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他不想她跟著他到外麵過著平凡人的生活,他才一直沒有提出要帶她出宮。
“澤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願意跟你走。”殷含急忙解釋,她才對宮裏繁華奢侈的生活沒有留戀,這些不是她在乎的,對她來說反而是負擔。“我隻是有點舍不得娘和燁哥哥。”畢竟他們是她僅剩的親人,她和娘相認也才兩年多,和燁哥哥相處的時間也不長。
“澤哥哥,我想先去跟娘和哥哥告別,然後我們再走好不好?”
“傻瓜,我們要離開的話,就光明正大地走,你以為我要偷偷把你帶出宮去嗎?”
殷含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們這樣,不是應該偷偷摸摸地在夜裏走掉嗎?”再怎麼說,在別人眼裏她也是皇上的妃子,怎麼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出宮去呢。
季悅澤嘴角掩不住笑意,“我們這樣?你說的是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