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忽然凝目注視著裴十四。
“怎麼?”裴十四強笑道。
“你的情況很奇怪!”花想容搖了搖頭,“那些蠱蟲似乎在你的體內休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
裴十四苦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聽你的口氣,那似乎是我的幸運?”
花想容挑了挑眉:“那的確是你的幸運!蠱蟲一旦休眠,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百年甚至更長。若你運氣好的話,有可能在你死亡的那一刻來臨之時,你身體裏的蠱蟲依然休眠著。那麼,蠱蟲在與不在,有什麼兩樣呢?”
“為什麼?”裴十四不解,“為什麼我會不同?”
“你不知道?”花想容的表情很奇怪。
“我該知道嗎?”
花想容笑了,她伸出手,慢慢地摸著裴十四下巴上青色的胡漬:“裴十四,你真沒良心啊!想當年,是誰冒著被幹爹發現的危險,給你送藥的?”
裴十四想了一想:“難道……是你?”
花想容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纖纖玉指,點了點裴十四的額頭:“算你有良心!”
裴十四抱住了花想容:“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還活著!”
“你真的希望我還活著?”花想容推開了裴十四,仔細打量著裴十四的表情。
裴十四痛苦地皺緊了眉頭:“不管你信不信,這些年來,你在大火中的模樣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夢中。我不敢一個人睡覺,甚至連閉上眼睛都感到無比困難。”
花想容冷笑:“你活該!誰叫你那麼沒有良心!”
“我不想你死,真的!”
“為什麼要放那把火?為什麼要下藥?”花想容冷冰冰地問道。這十年來,她的確無法釋懷,居然是她最信任的裴十四害了她!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夜晚,那個火光漫天的夜晚,火,猶如鮮血一樣,染紅了整個天空。她和幹爹體內的毒突然發作,被困在火中無法脫困……
那真是一場噩夢!包括之後她整整八年都在植皮、整容的過程!
那些年,她之所以可以支撐著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裴十四!她要讓裴十四有一天也嚐到這樣的痛苦!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裴十四已經變成了一隻喪家之犬,隻等她給予最後一擊!
可是,為什麼,看著裴十四那張俊美得如同天使般的臉,聽著裴十四訴說著十年內的不眠之夜,她被手術刀折磨得遍體鱗傷、以為已經無比僵硬的心,忽然間又有了裂縫。
難道說,整整十年了,她對裴十四,依然放不下麼?
花想容忽然憤怒起來,她猛地掐住裴十四的脖子,惡狠狠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信任你,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為什麼?”
裴十四的臉色漸漸漲紅,但是他不掙紮,不反抗,眼神中充滿了悲傷,眼角,兩顆晶瑩的淚珠慢慢聚集,慢慢滑落,仿佛是突變的慢鏡頭一般,淚珠掉落的過程,竟充滿了那樣的淒涼和悲切!
花想容情不自禁地鬆開了手指。
裴十四劇烈地咳嗽起來。
花想容冷冷地盯著裴十四。她固然心軟,但是,那樣的變故同樣令她警醒,若她還那麼單純地信任裴十四,除非時光倒轉,那些變故從未發生。但是,她告訴自己: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因為妒忌!”裴十四恢複了平靜,低聲道。
“什麼?”花想容驚訝,十年來她設想了無數個答案,但是,都不會是這樣的一個。
“那一晚,我看到了你和幹爹的……纏綿!”裴十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一抹記憶改變了他的三觀,他從此不信任,也不自信。所有表麵上的強悍,都是為了掩蓋內心的孱弱。他害怕傷害,所以會搶在被傷害之前去傷害他人!
花想容驚愕。
“那一晚!”她陡地想到了什麼,臉上現出一片異樣的嬌紅,她跺了跺腳,“冤孽。那一晚是我和幹爹了結的最後一晚啊!幹爹答應我,隻要過了這一晚,他就會成全我和你,不僅如此,他會會給我們解藥,讓我們徹底告別蠱毒。”
裴十四的身體陡然間震動了一下,手指痙攣地蜷縮了起來。他默默地垂下頭去,身子也無力地倒在了沙發上。
花想容蹲了下去,抱住了裴十四,這樣的結果,真的讓她既想哭又想笑。一夕的生死劫,十年的苦痛劫,竟是緣於這樣一個誤會!她究竟該感慨命運的慈悲呢?還是該痛罵命運的捉弄?
“十四,也許,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我不想讓你死的,你為什麼不逃出來?”裴十四喃喃道,“那天的晚飯,我沒有在你的碗裏下藥。而且,晚飯後,我在你房中留了記號的,我讓你到我們約定的地方會和。你為什麼沒有來?你為什麼還是選擇到幹爹的房裏去?”
花想容慘笑:“造化弄人吧!幹爹說,他要把解藥給我……”
“原來如此!幹爹呢?他在哪裏?”裴十四無意識地張望了一下,他的眼眸裏充滿了沮喪和失落,那是受到打擊後失去了自信的表現。
花想容心疼地望著這個男人,經此一役,裴十四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如果她願意澄清一下——但,她若去澄清,她自己呢?不,她不想再死一次了。也許,他們可以回到幹爹身邊,幹爹自然有辦法給他們換個身份。
“十四,聽我說,我們得立刻離開這兒。”花想容把裴十四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為什麼?”裴十四愕然。
“因為,”花想容苦笑,報複真的是最可怕的東西,現在她嚐到報複的苦果了,她為什麼不能在聽了裴十四的解釋後再施加行動呢?“因為我留下了罪證!”
裴十四疑惑。
“所有人的死,都留下了你的指紋。”
裴十四震驚。
“很快,警察就會發現所有的線索。”花想容變得煩躁起來,“你知道的,那不難查到。”
裴十四茫然地望著花想容。
“十四,跟我走!隻要我們回到幹爹那裏,幹爹自然有辦法讓我們重新生活!”她拉了拉裴十四,但是裴十四紋絲不動。
“怎麼了?”花想容不解地望著裴十四。
“代價呢?”裴十四忽然問道。
花想容一怔:“什麼代價?”
“幹爹索要的代價!”裴十四苦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償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