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痛苦深淵(3 / 3)

元超一怔,隻聽她又道:“隻要你一句話,即便千刀萬剮,我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你——”麵龐鐵青裏帶著猙獰,眸中象是瞬間被點燃了一把烈火,焚燒著要吞噬一切,怒氣已臻極境,夏侯元超怒極反笑:“你想死便死,別在我跟前礙眼。”說話間已提手解下腰間佩劍,“哐當”一聲擲於她麵前,冷笑道:“你自己了斷吧。”

隻見一道銀芒乍過,寶劍的寒光晃動著,沈妙蓮已將寶劍提起。

她的心輕輕顫動著,扶起劍身端看著,仔細端詳劍刃鋒利的程度。

一切莫非皆是天意?

她抬眸。

時間似乎突然間停滯。

他怒意洶洶,而在這怒的麵具下,有沒有掠過一絲痛——

其實她早該死了,多活了這麼多年,終是因為舍不得他,終是想再看他一眼,然後越求越多,想得到他的原諒,想得到他往昔的溫柔。可是她忘了問他是否願意再看她一眼?

他說:“入了兆京,我就沒有活著出去的打算!”

她想讓他活下去。可原來,他自己早就不想活了。

人生一場戲,她走錯的太多,已經無可挽回,還能求什麼?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而上天終於要如此安排,要她以這樣的形式,退場。

半空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光弧。

鮮血慢慢沁出,

是夏侯元超的血。

他伸手握住劍身使勁一扯,寶劍“哐當”一聲,又被擲在地上。揚起包含怒意的冷笑:“你以為一命就能抵消所有?那些血淋淋的事實,日不能食,夜不能寢,麵上如常心中滴血的痛苦——你竟要我將此都一筆勾銷?我不能太便宜你了。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她不能就這麼一死了之,要不然他滿腔憤恨不知道該去恨誰!

“那你要我怎麼辦?”沈妙蓮看著染血的劍身苦笑:“總需要有個解決的法子吧!”

他死死地瞪著她,咬牙切齒道:“天定的孽緣,注定纏繞一生,誰都逃不脫。”。

看他又欲拂袖而去,她忙上前,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放手!”他恨聲道。

“不放!”她傾身自背後環抱住他,喃喃道:“我絕不放手。”

他了兩下,沒想到她越發抱緊,死不肯鬆手。

絲絲幽香在鼻尖縈繞,曾經令他魂牽夢縈,久久難忘。終不忍脫離那久違的軟玉溫香。

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

再多的怨恨也掩蓋不了的事實。

見他終於佇立無語,貼著那挺拔堅實的後背,她抽泣道:“適才你說了那許多,你要殺我爹,要殺夏侯完亮,要留在兆京和姚後一決生死,卻獨獨不願殺我。今天,我終於明白了你夏侯元超。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你可以殺了那些仇人為親人、為自己報仇。可你殺不了我。你殺不了我,所以,你夏侯元超終其一生也不會原諒我。”

夏侯元超心中一窒,不敢回過身去望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

沈妙蓮看著他緊握滴血的雙拳,“今天我才看清,我負了你多少。”

他憤怒的背後是對她怨恨,而他怨恨的背後卻是如許深情。是她辜負了他的深情。今生再難以報!

她看著他略略僵硬的後背,深吸了口氣道:“我不會死了。我不怕死,我隻怕你寂寞。”

我隻怕你寂寞。

聽她這麼說,他隻覺得心中一顫,眼中有些微辣,仰起頭,不想讓眼中的軟弱有機會流下。口中不忘冷哼一句:“少自作多情。”

她不回嘴,隻是抱住他。她不再要求原諒,因為她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原諒,她更明白他不肯原諒的理由。她的心好疼。隻有緊緊地抱住,隻希望能讓這個身軀再度溫暖。

整個世界仿佛都寂靜下來,靜的隻有彼此的心跳。但是,一直嘴硬著不肯原諒的大慶楚王卻連心跳聲也聽不到。

他顫抖地閉上雙眼,麵色象是一個暴風雨裏迷路的孩子,迷茫又絕望。耳邊聽到風聲中似乎傳來他曾經對蒼天許下的誓言。

“今日,我夏侯元超,向蒼天盟誓。”瓢潑大雨中,他指天盟誓,滿腔憤恨和不甘:“從此刻起,終我一生,若再為情牽絆,必心神俱損,死無葬身之地!”

他想起在來兆京的路上遇到的那個瘋道士,那時那瘋道士說那些的話,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而現在,那道士說的兩句話卻儼然清晰地在他耳邊回蕩——

“成敗因蕭何,生死在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