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愛恨纏繞(2 / 2)

望著沉睡的俊容,沈妙蓮忍不住輕撫上他糾結的雙眉,低聲道:“原來你和我一樣即便在夢裏也睡不安穩,你一定受了許多苦。若是早知今日——”若是早知今日,她還會去求那個神佛嗎?那願望本就是一個魔,讓他落魄至此的魔。想了想,又禁不住輕聲一笑:“不過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早知道。畢竟佛祖還是眷顧了我,至少讓我再見到了你。”足夠了,她不該再奢求什麼了。

她歎息,然後起身,雙腳剛剛觸到地麵卻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不覺暗驚,回過頭,隻見一雙漆黑的眼睛冰冷地看著她,冷冷問道:“你要去哪兒?”

冷意讓她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去看他臉上的表情:“我想去看看我爹。”

元超冷笑:“不用了。”

“為,為何?”

“他死了。”

雖然知道她爹罪孽深重,但始終是她在這世上除了元超之外最後一個親人了,她咬著唇,努力含住眼中的淚水,妄圖把它們再逼回肚裏。頭垂得更低,卻遮不住身子的顫抖。

“做什麼這幅摸樣。”元超越見她如此,越心裏窩火。危險地眯細了眼,這是他盛怒前的征兆。抬起她的下巴,他說:“就算是我做的,他不該死嗎?我死了兒子和娘,他隻嚐了一條命。說來還是你劃算呢,申侯夫人。”

聽他這麼說,沈妙蓮的身體又顫了顫,越發可憐得像一片頹敗的落葉。申侯夫人,她聽著隻覺刺耳無比,她也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喊她,因為他恨她,因為她曾經做過申侯的夫人。

他恨她,恨她啊。

隻是這樣一想,便心裏難受,隻想去死。可是,她不能死啊,至少現在她還不能死。

“我至今不明白你為何要一次次尋短?”他捉住她的手,赤膊坐起身,沙啞地問道:“難道申侯待你不好?”

她不由想起那些黑暗的日夜,她曾不止一次的尋死,偏偏都沒能如願。而今,她不能死了。因為他回來了,他還在兆京,他不知道這兆京裏有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有太多他想不到危險。她不能再讓他身陷在危險中,所以,她還不能死。

不想再想下去,這才恍然覺得自己有些冷,往後縮了縮,身後是更冷的牆,但牆再冷也冷不過麵前那個人的胸膛。

見她往後縮,他逼近了一步。

於是,她又退了一步,他再跟著逼近一步。

床榻就那麼大,夏侯元超望著蜷縮在牆角的女子,隻覺有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越燒越旺,他卻無處發泄,隻覺她蜷縮的樣子無比礙眼,毫不憐惜地伸手把她從殘存溫暖的被褥中推下床去,象是恩客對待一個取樂完的。冷酷地吩咐著:“出去。”

撞到冰冷的地上,她似乎感覺不到疼,卻還是一直在抖,隻覺得冷,很冷,很冷。

她並不是不想聽他的話,隻是不想再動,一步也不想動。她盡量小心地蜷縮起身子,不想再惹那人發怒,就想這樣在他身邊再多待一會兒。

隻多一會兒就行。

冰冷的地讓她想起了楚王府的冰窖,也一樣冷,但那時她心裏是那麼幸福。她從那裏取冰,想替他煎製一壺好茶,他躡手躡腳的走進來,自她身後輕輕捂住她的眼睛,告訴她王府的白蓮都開了,庭院裏很香,陽光很好。她告訴他,她看到了,她很喜歡,也很幸福……

想起了她最後一次見他,他帶著一身的傷偏偏不顧危險地跑回來,拉著她的手說尋了一處桃源要帶她去,清晨帶露鋤禾,夜晚抵足而眠……

想起兒時,他為她撲蝶,帶她放風箏。跑累了,她就枕在他的膝上小歇,他一下下順著她的長發,風吹拂起他倆的衣衫,吹出了最初的綿綿情意……

想起那年春天,花香飄遍禦花園,他托起她的下顎,輕輕吻著她的唇瓣,眸中揉碎了璀璨的星光,比遠處盛放的煙花還豔。他說要讓她做他的王妃,和她做一世夫妻,恩愛百年……

妙蓮,妙蓮。

誰在喚她?

不記得了。

人無十年好,花無百日紅。終是一場奢侈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