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兄弟無情
以前,他隻想要守住頭頂的一寸安寧,腳下的一方淨土,為何如此難?
夏侯元超望著麵前千年古刹。他曾以為他可以躲過,可是,該來的,逃不開,更躲不掉。
停下步伐,他抬首看向寶殿殿頂。“就是這兒?”
葉問小聲答道:“據說夏侯荀玉就被關在這兒。”
“皇帝呢?”元超問。
葉問搖了搖頭,“姚後守口如瓶,就連趙王也沒能撬出點什麼。”
他冷笑,“那當然。畢竟皇帝就是她如今最大的籌碼。看來姚鳳光和老四其實也不是那麼融洽。”
元超舉步前行,又問:“他真的會知道夏侯完亮的下落?”
“三個月前,燕王瘋了一般的一頭殺入兆京,其實他是和韓王一起來的。韓王自小和他親厚,燕王一舉事,他想都沒想一股腦就跟來了。然後燕王離奇失蹤,無人知道他的去向,隻留下了夏侯荀玉,所以姚後和趙王就軟禁了他,這些天軟硬兼施,想方設法的想套出燕王的下落。可惜——”葉問搖了搖頭,“韓王始終守口如瓶。他們沒有辦法,隻有先囚禁起他。”
夏侯元超微微點頭,“老八也不是傻子,他如果這時說出夏侯完亮的下落,隻有死路一條,他不會說的。”他搖搖頭。
“那主子還來作甚?”葉問道:“既然韓王一直不肯開口吐露,我恐怕主子會白來一趟,不僅如此,若是惹來趙王和姚後的猜疑,實在得不償失。”
“他不說是因為他怕說出來,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會死。”夏侯元超淡淡道:“我和趙王、姚後不同,我不想殺他。我和老八沒什麼深仇大恨,隻要我能保住他的性命,他為何不說呢?”
大相國寺,三十年前由慶武帝耗費大量財力興建而成,每位在此弘法布道的住持皆出身青雲貴胄,所以即使他們佛皈佛門,其身後的勢力範圍仍不容小覷。寺內遍布特意培植的武僧將大相國寺織成一張武力雄厚的保護網。
武帝崩後,神封元年此寺被太後楊氏、皇後姚氏及趙王應倫三方共同扶持。自神封元年起,若說此寺是集皇朝眾多勢力大成的護國寺院,也不為過。
而今,有一位王爺也被囚禁於此,韓王荀玉。荀玉跟隨完亮犯京作亂,如今完亮失蹤,能知道完亮下落的隻有荀玉。
夏侯完亮!
他捏緊拳頭,隱忍多年才覓得這一良機,完亮叛亂四麵楚歌,他原本以為隻要一入兆京,夏侯完亮絕對難逃一死,奈何他竟然如同蒸發了一樣,了無痕跡。
他曾經一直認為他可以悖離命運背道而馳,他原本那麼壓製自己內心的渴望,可是那些人卻拚命追索著他不放!若非當年生生逼得他走投無路,他現在與她還會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何至於勞燕分飛,何苦會再加入這場纏繞之中?若他能早一天抵達兆京 是否就能截住完亮?
六年心血盡付東流,一場捉弄,落得到頭來一場空,想來他就覺得好不甘。是他們非逼得他撕去了辛苦維持的表相,相信不隻是完亮,未來會有很多人都將因此後悔。
如今,誰要再阻他道路,他佛擋誅佛,魔擋屠魔!
夜晚,大相國寺無數侍衛武僧奉命死守在大雄寶殿外,寂靜的象是死亡。推開佛堂的門。和外麵的死寂不同,殿內紅魚青磬隱隱作響。大殿正中金塑佛身在千盞日夜不滅的燭火下,形成一片耀眼的光影,投射至四周,將四方諸佛神像映照的栩栩如生。
殿頂繪著九龍祥雲圖。贔屭、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趴蝮、睚眥、狻猊、椒圖形態各異的九條蟠龍在上方吞雲吐霧,翻雲覆雨。明暗光影中,天上九龍內心深處的貪欲、憤恨、癡執,被四周諸佛看個清清楚楚。
他正看的出神,耳際紅魚青磬不再作響,耳邊聽到一人聲音嘲諷。
“瞧,就算九龍如何翻雲覆雨,還是逃不脫諸佛掌控,不論多麼不願意,將最終被降服,這就是命運。”
被降的龍嗎?
不,他不是,他也不甘於命運。
“那你呢?你也是被降的其中一條龍嗎?”
元超抬眼望著團撲上端坐的荀玉。殿中燦亮的燭火有些搖曳,夜風無端從四麵八方陣陣襲來。和記憶中那個青蔥少年不同,如今荀玉已長成為一位風采翩翩的青年人,狼狽的處境也沒能擋住他臉上懶懶一笑。“我現在不正是一條被俘的降龍嗎?勞煩深夜探訪,我心中難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