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木低下了頭:“我明白。”
語琳認真地問道:“那你愛她嗎?”
析木也轉過了身去,一步步離開,他說:“我不知道,我真地不知道……”
語琳旋轉身體,向析木追過去:“那你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
析木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停下腳步道:“說來話長了……”
語琳也停下了腳步,她等待了很久,但析木一直都沒有再說話。
“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語琳緩緩開口了。
析木輕輕地道了一聲:“謝謝。”然後,快步地奔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他太年輕了。”飛續走到了語琳身邊,望著析木離去的方向說道。
語琳笑道:“你隻比他大了三歲。”
飛續也轉身走了,他說:“但我的心已經滄桑了,公主……晚安,我該回去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兒子,睡得好不好。”
火離七年,太歲在辰。
冬,十一月。
這是一個大風呼嘯的夜晚,風從東麵吹來。
析木帶著一隊黑甲軍潛入地下……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段又一段的巷道。巷道中,蛛網和老鼠隨處可見。巷道的兩邊是狹窄的走廊;中間是渾濁的水,嘩嘩地流著。
這些巷道交互聯通,形成一張錯綜複雜的水網。它就是帝都的排水係統,宏偉的排水係統。
走了幾個時辰後,析木在一條石梯前停下,對左右眾偏將說:“根據斥候們所探查到的,從這裏上去,很快就可以到達逐日王的兵營——大家按計劃行動!”
“諾!”偏將們齊聲回答。
於是,析木和偏將們各自領兵出發。將士們每人手持內藏硫黃的茅草一把,到了逐日王營地,紛紛點燃,四處放火。
一時間,整個營地火逐風飛,一派通紅!到處都是木料燃燒的聲音,劈劈啪啪。
有的人在火勢未到達以前,即被濃煙熏得窒息死亡;有的人則被火燒得焦爛而死;也有的人穿上鎧甲,想要殺敵,卻因為他們身上的戰甲被烤得滾燙而熱死。
那些衝出營來,被黑甲軍殺死的人,反而是死得最舒服,最痛快的……
再說逐日王,他聽見兵營方向喊聲震天,連忙披衣起床。
“報!敵軍偷襲兵營!”一個金甲戰士單膝跪奏說。
“什麼?”逐日王難以置信,“朱雀大街那邊我可是布了重兵在日夜防備啊!”
“敵軍無緣無故地突然出現在我們的營地裏,根本沒有經過朱雀大街!”金甲戰士說。
“不!怎麼會這樣!”逐日王抓狂地咆哮起來。
“王,請冷靜,西城門還在我們手裏呢,當務之急是要離開炎恩。”一個俊朗的巫覡推門進來,是羲和。
逐日王連連點頭:“對,我們先去朔薩好了。”
羲和卻連連搖頭道:“大司命的大部分兵將都帶到帝都來了,朔薩隻怕守不住。不如讓大司命也和我們一同退回敞禾高原,再從長計議。”
逐日王痛苦地大叫道:“為什麼,就隻差了那麼一點,老夫就可以一統天下……但到頭來,卻還要再退回敞禾高原!”
羲和安慰道:“王,在敞禾高原,我們也還留有十五萬兵馬呢,其中包括三萬天選護衛!這一切,足夠我們東山再起了!”
逐日王已經別無選擇,他隻能按羲和說的,率領著殘兵敗軍從西門殺出。
但他剛出了西門,便看見前方飄來了無數支火把,把他們的黑色的鎧甲照得熠熠閃光。
統帥著全軍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她披金色披風,向逐日王抱拳說:“語琳在此恭候多時了。”
逐日王也不答話,隻是急急忙忙地驅軍突圍。
黑甲軍接著,雙方混戰起來。不斷地有士兵倒下,但活著的人卻來不及傷心,隻顧忙著發起新的進攻。
逐日王駕著他的金烏之車衝到語琳附近,一路上,這輛戰車不斷地噴射出日珥一般的紅色熱流,把周圍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朗朗天兮,茫茫地;一朝變兮,烽火起。帝降子兮,助討逆;振江山兮——九日輝!”逐日王朝著語琳舉起了他的“乾坤鏡”,大聲吟咒。
語琳也在吟咒道:“地獄中兮,困明皇;骷髏怨兮,火熊熊。
一飛衝兮,涅槃去;金翅綻兮——鳳天翔!”
下一刻,語琳頭頂上的雲彩異常興奮地浮動跳躍起來,強烈的光芒從天空照下,讓她的身體刹那間明亮成了白色。
隨後,半空中又多出了九麵幻影般的鏡子,九個純金色的光球從鏡子裏湧出來,越聚越大,然後一齊對著她砸下!
而與此同時;語琳在馬背上張開金翅——無數個金色光球被帶起來,飛向了九麵鏡子,將這些幻影炸碎成叮叮當當的一地碎片;然後,連碎片也全部消失了!
但她破解這九日輝的過程中也被強烈的白色光芒照得血氣翻湧,受了內傷,不得不按著胸口,垂下頭去。
就在此刻,一道揮舞金光雙劍的身影從馬背上跳起來,一個淩空翻越;一劍護胸,一劍滿懷怨恨地刺向語琳!
千鈞一發之際;亂軍中,韓逍的暗血豹躍上半空,健美的身體完美舒展;韓逍的血色長刀也對準了那道偷襲的身影,揮出半圓!
血濺起,紛紛揚揚從天空灑下。淒美的血雨中,太陽郡主的身影墜落,背後中刀,脊椎已斷。
暗血豹也在太陽郡主身邊四足著地,站定。它背上的韓逍舔了舔刀上的骨髓,痛苦地搖了搖頭。
太陽郡主看向韓逍,陰陰地笑著說:“狠心的人,為什麼你不肯愛我……那好吧,讓我的人死在你刀下,讓我的血永遠留在你刀裏……這樣,你就會永久地記住我了……”
“東彗!”逐日王見此,用乾坤鏡砸死了兩個爬上金烏之車的黑甲兵,再次向著語琳吟咒道:“朗朗天兮,茫茫地;一朝變兮,烽火起。帝降子兮,助討逆;振江山兮——九日輝!”
語琳這時已經把翻湧的血氣壓了下去,忙策馬奔逃開。九日輝的空靈鏡子很浪費地出現在她身後。
隨即,一眾黑甲輕騎把金烏之車圍住,利劍亂砍。
“太陽咒,太陽咒……”逐日王不斷地從乾坤鏡裏放出金色光球,把輕騎一個個擊倒。
但依然有三位輕騎把銅劍插入了金烏之車的車輪裏,讓車子暫時無法行動!同時,另有兩個輕騎舉起弩機,眼睛、望山、逐日王呈三點一線……
在他們剛要按下扳機的時候,一杆青銅棍橫砸了過來,在第一個輕騎兵的胸口狠狠地一敲,第一個輕騎兵就徑直地朝著第二個輕騎兵飛過去,把這個同伴也撞落下馬。
第二個輕騎兵倒在地上,全上的骨骼都發出了痛苦的哀鳴,身上壓著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同伴。他兩眼冒著金星,模模糊糊地,好像看見了前方有一個大將,正率領著一群金甲輕騎衝來。
那大將穿著帶有銅紐的黃金戰甲,右手拿青銅棍,左手拿著上方凹陷“刑天之盾”,胯下騎著一匹青色的馬兒“青騅”,整一個英姿勃發。
是“保赫”!逐日王手下和莫貝冥齊名的“保赫”!
“王,我們一同殺出重圍!”保赫對逐日王道,說罷,他手中的銅棒一掃,把四個衝上前來的黑甲盾牌手砸飛。
為逐日王駕車的金烏鳥們十分通靈,不用指揮就已經跟著保赫走了。
亂軍中,突然有一朵食人花向保赫撲來!是騎著赤豹的山鬼現身了。
但食人花被刑天之盾擋住,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保赫乘機握著銅棒橫揮出半圓,狠狠地打在了山鬼的赤豹胸口。
赤豹連退了七八步,口中噴出一灘血,身子已經軟了,但是硬撐著,沒敢倒下去。
但保赫也在攻擊赤豹的時候,被邊上的一個黑甲弩機手射了一箭,雖然隻是小傷,可畢竟是射在了拿棒的右手上。
左邊的一群黑甲盾牌手大聲呼喝著,操著長戟衝上來;右邊的山鬼也開始吟咒:“盤古助兮,千鈞撥;力拔山兮,氣蓋世。滾石落兮,聲如雷;難抗拒兮——巨山壓!”
保赫強打起精神,一勒馬韁,“青騅”人立起來,七八支盾牌手刺來的長戟在它的兩條前腿之下交會成了一朵青銅花。
再大喝一聲,保赫右手的青銅棒帶著大江奔騰的氣勢,把那些盾牌手都紛紛打飛。
但頭頂上,一座滾石不斷的巨山讓保赫感到,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是的,在打飛了那些盾牌手後,他那受傷的右手已經沒有力氣去反擊壓頂的巨山了。至於躲避……他還有時間躲避嗎?
保赫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著刑天之盾的左手舉向上空。
“嘩啦啦!”巨山壓在了刑天之盾上,然後潰散,大大小小的石塊劈劈啪啪地砸下,壯美得就像是一場隕石雨。
而保赫的左手也在這一刻經斷骨折,軟綿綿地垂到了身邊。刑天之盾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然後,他就被巨山壓的石塊給掩埋了起來……
突然,前方沙塵揚起,一員大將策馬奔來,他穿著帶有棘刺的黃金戰甲,背囊上插有數支標槍。他的身後是一群金甲輕騎,各個舉著彎刀,嗜血地嗷嗷直叫。
大將來到了保赫被壓的地方,右手一揚,手指上套著的五個青銅指甲都飛了出去,打在巨山壓造成的亂石堆上,把剛剛塵埃落定的石塊再一次轟得飛了起來。
當然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逐日王手下大名鼎鼎的“莫貝冥”!
見到了石堆中奄奄一息的保赫後,莫貝冥的眼睛裏浮現出了無限柔情,他把保赫拉到了自己那匹眼下有一顆黑點的白馬“的盧”背上,緊緊抱住。
兩個男人恩恩愛愛,情比金堅。
“我來晚了。”莫貝冥心痛地說。
“沒關係,也許我還死不了。”保赫重重地呼吸著說,然後又喊了一聲“封印”,把自己的重傷得血肉模糊的坐騎青騅變成了青煙,收到了銅棒中。
“快保護王突圍吧。”保赫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他倒是忠心耿耿,盡管傷得體無完膚,卻也不忘記要愛人去保護自己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