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釋懷(1 / 2)

第二百八十三章:釋懷

田酚過世後,王娡仿佛一日之間就老了許多,連從前偶爾聽的曲子也不聽了,長樂宮裏也去了原本大紅大黑的陳設,換上素淨之物,以此聊表哀思。

劉徹見母親如此頹喪心中焦急,但在外頭還必須做出一副跟母親心生隔閡,憤憤難平的樣子,隻能吩咐李升去請他師傅進宮來,給太後診脈,看身子是否安好。

李升是代茆的親傳弟子,如今也算皇上心腹,深得信任,皇上同太後的真正關係,他算少數幾個看明白了的人,得了消息,便立馬出宮去尋師傅,算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他老人家,不曉得他身子可好。

代茆年紀本就比王娡大上十來歲,快六十歲的人,便是立時去了,在漢代也能算成喜喪,故而從年前開始,太後就特意恩準他不用再日日進宮,待在家裏侍弄花草安心度日即可。為皇宮裏頭有鮮明站隊,又為其操勞半生的人,能得這個結果,全身淌出渾水,真真是最大的恩典了。

特別是他的徒弟,也在王娡的安排下得了皇上的信任,宮裏再沒有比跟著皇上更穩當的差事了,代茆如今對著太後,除了多年的情分以外,還加了許多感激,一聽李升來府是為了這事,忙就叫人收拾藥箱,乘上馬車進宮去了。

趁著還要些時候才到,李升巴著師傅說話。

“師傅,要不是武安侯匆匆就下葬了,真想叫您去看看,我可不信一個大活人忽然就被嚇瘋了,怕是被人做了什麼手腳。說起來,武安侯的瘋病還真是似曾相識,我從前在外頭行醫的時候就見過差不多的,是叫人給偷喂了致幻的藥物,神誌不清了。”

代茆本是挑開簾子看窗外的風景,聞言側過頭來,肅然道:“這話你從前沒說是對的,以後也不許再提,武安侯的確是因為見了鬼魂才得了瘋病,跟藥物無關。”

李升在宮中多年,自也曉得其中利害,會在代茆麵前提起不過是因為師徒親近,當下應允道:“我曉得,宮裏是多聽少說,師傅教訓的話徒弟一直記得。”

“記得就好,如今你跟了皇上,日後該是無虞的,師傅也能放心了。”

馬是好馬,車也結實,不多時就到了長樂宮,最後一段路外臣本隻能用走的,代茆得過恩典能策馬直行至宮門外,便又快了些。

采蕨進到屋裏,拿著紙筒多明了幾盞油燈,邊道:“主子,代禦醫來了。”

“代茆,他來做什麼?”

“李禦醫跟著一道來的,恐怕是皇上不放心主子,才派了人過去請。皇上一片孝心,主子好歹也見見吧。”

王娡歎了口氣,點點頭:“傳他進來,說來也是我的注意,怎麼反過來怕見他了。”

田酚的瘋病的確是藥物所致,本就有些心虛的人,甚至不用多少藥量就能叫他整日活在恐懼的幻影裏頭,直到徹底深陷下去。武安侯府裏頭有長樂宮的眼線,是自從江氏過世後,王娡著手安排的,當初是為了防止又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豈料到頭來,竟是用來親下毒手。

藥是代茆親自調配,量少,溶在水中無色無味,甚至蒸煮都不去藥力。田酚每日必飲一小碗燕窩,藥粉便是混在燕窩裏頭在睡前服下,初時便能折磨得他日日不得安枕。

是代茆想出來的法子,到頭來也是他先不忍心,勸王娡不如給武安侯一個痛快,何苦將其折磨成這副樣子。

王娡當時卻是硬下心腸,田酚的結局不能隻是去世,還要給所有想巴著她在皇上那兒得好處的人一個威懾,威懾他們不敢再行類似舉動,否則田酚今日,便是她們將來。

等到田酚真的去了,人死燈滅,王娡卻放不下了,甚至連代茆也再不願見,一看他,就能想起手刃親弟的事情,心中便生出許多難堪來。

以要清靜看診為名,代茆讓所有人都退到門外去守著,因其是男子,便不得關房門,隻是扯起紗帳,所幸一眾人都還懂事,退得極遠,內裏的話半分都聽不見的。

“太後…還是不能釋懷嗎?”

“哀家不曉得該如何釋懷,近來常常夢到小時候,哀家還未進宮的那段日子。如今,兒姁走了,田酚也走了,哀家又陷於深宮之中。世人皆說田府貪圖富貴,可除了富貴又能貪圖什麼呢?就是這點富貴,還是拿人命換來的,真真可笑極了!”

代茆舒出一口氣:“太後的夢裏都是回憶往昔,卻是沒有後悔之意,也無武安侯糾纏,臣也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