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大義滅親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灌夫鬧的這一場，已叫武安侯府同魏其侯成為死敵，娘想，魏其侯連先帝遺旨都拿出來了，為的，怕也不僅僅是見皇上吧。”
劉徹的臉上浮出一絲尷尬，也不站著了，憤憤坐下，賭氣道：“太傅是還說了些別的，不過…他說的也是實情！”
瞧他那樣子，王娡也曉得竇嬰口中的實情，八成是對田酚不利，為灌夫開脫之詞。而且顯然，劉徹信了他，連稱呼都成了比魏其侯更加親近的太傅。
“娘記得，小時候你一直都不太喜歡魏其侯，總跟娘說他的課沒意思，礙著皇祖母還不得不聽。”
劉徹更尷尬了，擺了擺手道：“母親還提那些做什麼，那不是年紀還小不懂事嘛！”
“不是年紀還小…”王娡搖搖頭：“今日，若是竇太後還活著，恐怕十分可惡的便成了竇嬰。”
見劉徹吃驚的樣子，伸出手拍拍他，接著道：“你自個兒都沒覺出來，你皇祖母一去，拘著你手腳的就成了我這個皇太後。今天你覺得田酚礙事，明天母後就成了助紂為虐的那個，你說是不是？”
劉徹緊皺著眉頭，不滿道：“母親在說什麼呢？田酚賣官瀆職又不是娘挑唆的，關您什麼事。兒子不滿是為了這個，跟母親無關，您別多想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田酚若不是仗著有為娘的撐腰，他也不敢如此張狂，你心裏明白，隻是不樂意聽，但娘又必須告訴你，你是我的兒子，又是我親手撫養長大，娘實在是不願意，將來有一天，你像怨恨你皇祖母一樣怨恨於我…娘實在不願意。”
劉徹拽住她冰涼的手，這才發覺她的身子在不斷輕顫著，情緒激動難以自持，忙道：“娘！咱們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你好生歇著才是。”
“不行！今天我一定得說完，不然的話…”不然的話，等禍患釀成，她要再說，兒子恐怕也不樂意再聽了。
“好…好。”劉徹連連應下，轉頭吩咐小青去端些蜂蜜水來給母親潤嗓子，這邊又緩緩勸道：“娘，您慢慢兒說，兒子聽著呢。”
喝了溫潤的蜂蜜水，王娡的心緒平複很多，開口道：“娘曉得，田酚這些年越發的放肆，朝中無人能製得住他，就連徹兒你，對他也是諸多忍讓，一再寬容。”
劉徹默默擰過頭去，算是默認了這話。
“丞相從前還好，不過喜歡錢財金銀，如今，錢財也喂不飽了，兒子真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王娡笑笑，接著道：“還記得娘從前跟你說過的話嗎？人在高處站得久了，就會慢慢忘了從前的心境，越發的不知足，想更高一些，再高一些，欲望無盡，便生出許多貪念來，叫人覺得忘本。其實倒也忘本，每個人都是一樣，單看有無機會罷了。”
劉徹默然，的確是如此，但心下還是不免不虞，“可是…”
“可是他貪得過了，到了你不能容忍的地步。”王娡替他接了話，劉徹抿了下唇，點點頭。
放下田酚的事情不談，王娡又將話題轉到竇嬰身上：“自打你皇祖母去了，魏其侯還跟從前一樣，喜歡使性子，跟你擰著來嗎？”
劉徹搖搖頭：“太傅這些日子，比從前改了許多，有什麼不樂意的就不說話，兒子使著都覺得順手了。”
“噗嗤！”王娡捂著嘴笑起來：“他那不叫懂事，叫知情識趣。”見劉徹麵露不解，她斂了笑意，接著道：“他姓竇，又是竇家最出挑的人才，竇太後從前還削過他的門籍，最後不也一樣召回來接著用。就跟攀援時拽著腰杆的繩子，有他才敢任意攀登，若是繩子斷了，自然就會老實下來。”
“母親這麼一說，倒也的確是這麼回事。”
“你舅舅，他就是有那麼一根護腰的繩子，所以不怕，所以什麼都敢胡來，他曉得他是娘的弟弟，我不可能看著他走上絕路！”
劉徹緊咬下唇，麵上顯出許多為難來，“兒子知道…可他…”
王娡閉上眼睛，緩緩道：“他太逾越了，繩子再長、再粗，終究是吊在半空裏的，總有拽不住的一天。”
劉徹麵上一喜，急急道：“娘的意思是…願意處置田酚？”
“不是…”王娡搖搖頭：“娘不能處置他，就算這回處置了他，他也不是個能消停的，我還活著一天，這口氣遲早得向魏其侯討回來，你明白嗎？”
劉徹又不說話了，這位舅舅的心思他也瞧得足夠明白，母親說得對，就跟從前竇嬰屢屢被景帝責罰又能屢屢翻身一樣，太後還在一日，他就永遠不能真正消停下來。
“那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劉徹的聲音帶出幾分煩躁：“現在也顧不得日後了，灌夫的事情必須擇日給出交代來，否則眾人議論，還不曉得要鬧出什麼風波！”
“所以，娘已經想出了法子，魏其侯也答應了，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