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皇宮內外（下）
轉眼，王娡做太後都有數年，宮中浸淫久了的人，哪能隨便叫人瞧出情緒來。
隻不過平日裏，拿給家裏人見的，和外頭人能見的是兩張臉。家裏人能看見的，便是高興歸高興，生氣歸生氣，絲毫不加掩飾，也半點不摻水分的表情。
田蚡習慣如此，故而此時半點沒察覺出姐姐心中的怒火，還以為真是被他給逗笑了，那他當個不懂事的弟弟。
他也的確是不懂事的，依舊梗著脖子，還是那句話：“姐姐這回必須得幫我，要不然.弟弟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麵前！”
屋子裏麵沉寂了很久，久到田蚡都察覺出不妥來，有些慌張地想再說點兒什麼。王娡卻在此時，緩緩開口了。
“聽哥哥說，娘臨走的時候，說我是家裏的長姐，又是做了太後的人，該好生照顧你們，不叫你們被欺負。”
田蚡神情也黯淡下來，帶著幾分頹喪地道：“二姐過世後，娘的身子就垮了不少。對姐姐，從前因為金家的事情.也覺得虧欠許多。所以如今家裏好了，反倒不似從前一般願意去爭、去指望，隻盼著大家都和和美美的。”
“是啊.”王娡閉上眼睛，微揚起頭來，默念道：“其實一直都是一樣的，不過是盼著家裏人能好罷了。”
當初的事情，她雖然是不大記得，家裏人因為種種原因也少有在她麵前重提此事的。但自打金俗被接到長安來，又受封爵位，田家心裏的大石落地，從前小心翼翼遮掩起來的故事也開始露出幾分端倪來。
臧兒會痛下決心，連女兒已經嫁人生女都不顧也要將她送進宮來，除了因為那一席卦辭，還因為那卦辭所預示的，這個女兒能給田家人帶來的好處與前程。
郎官在長陵算不錯的家世，但卻得緊緊依附縣太爺，看縣太爺臉色得一口飯吃。那段日子也不曉得是怎麼搞的，長陵兩年就換了三任縣令，到張縣令過去，最初也有傳言說他做不到半年就會被調離。
可就是這位明曉得隻做半年父母官的縣令，田家為了保住官職也得拿出許多錢去打點，事實上，在這兩年裏頭，田家為了這份差事早就付出比薪酬多許多的錢，雖不至於捉襟見肘，也實在是無力再應付也許半年後又會換一回的縣老爺。
所以在張縣令提出讓田家的女兒替他的小女兒進宮參加選秀的時候，臧兒幾乎沒做多少掙紮就選中了大女兒。她要的不止是討好縣令，還指望這個女兒能真的在宮裏尋得富貴，讓她們整個田家都能過上好日子。至少，無需再跟當初一樣擔驚受怕，總有朝不保夕之感。
所謂的幸福，從來都是犧牲少數成全多數，母親曾經如此維護田家，今天，不曉得她能不能如法炮製。
“姐姐？”
王娡睜開眼，定定地盯著田蚡：“你剛剛跟我說的話，都是想好才說的？”
田蚡的臉又皺成一團：“竇嬰那老匹夫這會兒還在宣室裏頭呢，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