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何處是江南
第91章何處是江南
段尹灃和段尹宇站在梯台上朝下望去，就見江水滔滔似從天際呼嘯而來，那一種巨大的聲響似乎要震碎了整個世界才肯罷休，就像是一頭在鐵籠中掙紮的猛獸，使勁全力想要掰開柵欄，卻隻弄得渾身血跡斑斑。夕陽已經漸漸收攏了遠方的天幕，天上的浮雲瞬息萬變，隻有那流水，千百年來，無論世事怎樣變遷，卻始終還是向東流去。
段尹灃望了望，唇邊就勾起一個弧度，朝著站在身後的段燁軒道：“這個工程你督導地不錯。”
段燁軒一笑，道：“還是多虧了父親的指導。”他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悅，但是仍舊按捺著自己的激動，逼著自己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
段尹宇看著他們父子兩人有些陌生的樣子，就朝著段燁軒誇讚道：“四哥可是很少誇人。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他忘了怎麼誇人了，還是你有辦法，竟然就叫他想起來了。”
三人正說話的時候，突然聽見附近傳來打鬧的聲音。他們所在之處地勢較高，可以將遠處的景象一覽無餘。段尹灃看了看，就見堤壩口那裏亂成了一團，那些原本守在那裏的哨兵們都亂了對陣，眾多墨綠色的身影包圍著一個黑色的人影，中間那個人身姿敏捷，手腳靈活，一下子就將擋在身邊的幾個哨兵打得趴在了地上。他的動作一氣嗬成，隻叫人看得眼花繚亂，忍不住讚歎他矯健的身手。
段尹灃眯了眯雙眼，指了指遠方那個人的身影，撫掌笑著道：“這身手，恐怕在我們軍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段燁軒略略蹙眉，就道：“這是什麼人，怎麼敢私闖基地！讓我下去查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段尹灃擺擺手，道：“不用急。他冒險一路跑來，一定是來找我們的。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看他有什麼花樣。”段尹宇也點點頭，讚歎道：“這人的功夫可真是好。我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他又朝著段尹灃笑言。“四哥，我看這招式和你年輕時用的差不多啊。等他來了，你們兩個比一比，說不定還是平分秋色呢。”
段尹灃饒有興致地看著，也不多說什麼。那身影終於越來越近，漸漸就能看得清樣子了。段尹宇不禁歎道：“竟是個這樣年輕的人！”
段尹灃見他就站在了梯台下麵，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剛剛那一場群架已經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他額前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衣服上也到處是灰，本來應該是很狼狽的樣子，可是他身姿依舊筆挺，雙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眼神不卑不亢，眉眼之間是一派磊落不羈，那一股凜然於眾人的氣質使得他在如此疲憊不支的狀態下也顯得卓然不群，清俊不凡。
段尹灃不知怎麼地就覺得心中有一陣陣的動蕩，不知是喜是悲。他也不再多想，就走下了梯台，段尹宇和段燁軒跟在他身後。
段承暨看著他們一行三個人走下來，隻覺得像是瀝青色的草汁倒進了他的胸腔中，酸澀無比，整顆心都瑟縮在了一起。他風采卓然，威風凜凜，就這麼走到了他眼前，段承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這個時候，徐應晉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大聲喊著：“總司令……”
段承暨也不再猶豫，直視著段尹宇的雙眸，聲音冰冷而又分外滄桑，像是在這風沙中洗滌過一般，他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母親？”
段尹灃雙眉一揚，就朝著段尹宇看過去，就見他麵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無比，霎時間就陰暗了。段尹灃正覺得心下疑惑，卻又聽得那年輕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她叫，黎婧璿。”
好像整個塵世轟然間崩塌，那些逆襲而來的往事都被凜冽的狂風撕扯成一條一條的形狀，在這命運構築成的漩渦中不停地翻湧纏繞，恍惚間時光都已經斷出了層麵，連那些被壓成了碎屑的記憶都露出了褶皺，風沙洗禮過後，隻顯得厚重而蒼茫。
段尹灃愣在了原地。胸口不停地起伏著，好像是一顆子彈直接就打穿了他的心房，全身血氣倒流，萬箭穿心，血流成河，他就這樣一點點淪陷在他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