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沉默。
此刻司昀強自鎮定地站在那裏,內心是無比緊張,他既害怕司幽拒絕他,又更害怕她答應他。他這些日子,不見司幽的時候,根本也沒辦法去想那些公事國事,他的書桌上,鋪滿的,是再次派去昊暄國的探子回報回來的資料,那些司幽和浮絕的故事,那些細致到一滴水都不放過的過往,讓他嫉妒到發瘋。難怪他第一次問起這對耳墜子時,她的臉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欣喜,隻因為她的心裏,滿滿念著的就隻有浮絕。
後來他就決定了,不管司幽是真的天生遲鈍還是假裝懵懂;不管司幽知不知道自己心裏也有愛著的那個人;不管司幽會不會討厭他、會不會恨他,她想跟他兩清,想離開國公府,絕無可能。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哪怕就是,像現在這樣,或者,更糟糕地相處下去,都好。
司幽低頭看著那個“難”字。司昀的愛很難,但是,他給的選擇,也很難。或者他是想告訴她,想要回昊暄國,是更難。她的心裏突然有些悲傷,若是答應嫁給他,兩清的是八年的情分,換來的,卻是後半輩子無休無止地糾纏。她要嫁給他嗎?或者是不嫁?司幽在詫異與抗拒之間,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一夜,靜默得有些讓人發怵了。
然而許久之後,在這安靜到窒息的空氣裏,終於響起了司幽悶悶的聲音:“如果這是你要的回報方式。好,我嫁。”
這一句話讓司昀恍若夢中,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直,過了很久,才緩緩地回頭,看著司幽的眼神極為複雜:“你不用這麼快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慮。”
“不用考慮了。”她就這樣回看著司昀,在極度的掙紮之後,她的眼神已然恢複了平靜:“義父,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義父。也許這個時候了,我不該再說這些話,可我,既然答應了這個婚事,也該把自己的想法與你說清楚。”
“那日你做好了一切的安排放我走,我是真的很開心。這麼多年,我帶著倒朱梅封印,常年體弱,縱然是日思夜想,也從來沒有提過我要回昊暄國。你給了我一個最好的機會讓我走,可是轉身的時候,我就猶豫了。”
“八年相處,我不是不知道你的付出,大約是生長的環境特殊,我沒有學過什麼是愛,我也從來沒想過,你對我的好會關乎愛情。當初決定留下,我確確實實沒有想過要與你‘兩清’,除去皇上的關係,我念著的,是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不願意做一個隻會索取的人,我想要把這些好都回報給你,讓你覺得多年的付出和相處是值得的,我更是希望,我們之間的恩情,是相互的,是可以彼此放在心裏一輩子的,縱然是,往後的生命裏,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低緩如水的聲音漸漸生出哽咽,司昀安靜地聽著這些話,看著她假裝平靜的臉色,眉頭也深深地皺在一處。
“今晚你與我說的這些,我很詫異。我想過一萬個報答你的方式,唯獨是,從未想過嫁給你。但是,誠如我所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方式,那麼,我們就成親吧。雖然我並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但是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努力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學著如何做一位國公的夫人。也請你以後,不要再說‘兩清’這樣的話了。”
司幽的話震住了門外的鈴鐺,隔著一扇門,即便看不到她的神情,鈴鐺都能感覺到她從心底泛起的悲傷。是的,哪怕她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可是她卻很悲傷。少女年紀的侍女低著頭,想著那些天昊暄國的人住在國公府的日子,想起司幽在那些時日中張揚到毫不遮掩的笑臉,想起那些人離開以後,她越發安靜的性子,她想,自己服侍了八年的小姐,並不是不會愛,恰恰相反的是,這是一個,太懂得愛的人,隻是還未曾醒悟。若是有一天,當她真的褪去了青澀懵懂,再看著自己枕邊的司昀,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再聽房中,依舊鴉雀無聲。
司幽的每一個字,司昀都聽得極為仔細,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可他卻覺得這樣就很好,哪怕她不愛他,哪怕她終其一生,想著的都是另一個人,但是比起失去她,這些他都願意承受。轉身,司昀鄭重地抱住了司幽,這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才是“得到”。
“阿幽,謝謝你。”司昀的半張臉抵在她的肩上,聲音細碎到隻有擁抱著的那個人才能聽到:“我絕不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決定。”
司幽卻隻是默默地聽著,甚至連回抱他都沒有。
從此,大約就真的跟昊暄國說再見了吧?此後每一年的春天,那顆迎風飄灑的櫻花樹,她也不會見得到了。
自己到底還是,失約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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