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義一行四人走出土洞,行至酒館之外。
東方已微微泛出魚肚白,薄霧繚繞,空氣幹淨清新,滿滿的都是朝露的味道。
村子南邊依稀有幾個人影在晃動,起早的村民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村東頭的老井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吱呀聲,夾雜著幾聲公雞高亢的啼叫,給奉河村平添了許多生氣。
眼前的煙火氣息,讓沈小義緊繃的神經有所緩解,他輕歎一口氣,這短短的一天一夜,竟然像是過了一年。
回頭望向其他人,老人麵部平靜,小石頭和杏兒則是不經意現出了輕鬆的笑意。
“我們盡快向伏牛村出發,此處斷然是無法久留了,各自去家中收拾準備一下,一炷香後,在村口老槐樹下集合,切記不可耽擱久留!”
張暮維命令一般的語氣不容分辯,眾人點了點頭,分頭離去。
沈小義並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也不想再回到家中勾起以往的回憶,此刻對他來說最珍貴的莫過於父親留給他的匕首和黑鐲,還有那封充滿感情的遺信。
折騰了一整夜,他是真的餓了,轉身回到酒館,在後廚抓起一塊拳頭大小的五香牛肉大嚼特嚼起來,又將廚房內的幹糧打包,灌了滿滿一壺高粱酒係在腰間。
做完這一切,沈小義徑直走到老槐樹下,懶洋洋的躺在地上等著其他人,短短時間內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他此刻才感到疲憊不堪。
他心中卻並未停止思考:昨晚的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來路,與無命書生到底有沒有關係?他誌在奪我包裹複命,看來是受雇於人,起初也並不想傷害我們性命……
估計是將父親的信箋當作《千星圖》或者有關線索了……昨日奉河村被屠、父親遇害之事即將傳揚出去,《千星圖》的傳聞一旦流入江湖,隻恐怕奉河村日後再無寧日了……
胡思亂想之間,內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交錯縱生,想到無命書生那決絕凶狠的三掌和父親跪地不起的場麵,忍不住一拳砸在老槐樹上。
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老槐樹的粗大的樹幹被沈小義這一拳砸的木屑紛飛,高大的樹幹帶動著濃密的枝葉劇震不已,片片樹葉紛紛落下。
沈小義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左手,簡直不敢想象剛才這一拳是自己打出的,眼睛望向老槐樹,發現數尺寬的粗壯樹幹上,竟然被他砸出巴掌大小的一個缺口。
他查看了自己的左手,發現並無受傷,隻是覺得看起來總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裏有異樣,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正在這時,杏兒和小石頭一起走了過來,小姑娘眼睛紅紅的,還在不住的擦拭眼淚,小石頭則焦急關切的站在一旁,幫忙也不是,不幫也不是。
沈小義急忙問道:“張五爺呢?他出事了?!”
杏兒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道:“爺爺說自己年事已高,早已自安天命,再也經不起江湖的風風雨雨了,隻想在這裏安度晚年。沈峰……沈叔叔的遺願他已完成,隻盼我們能逃出生天,希望小義哥哥能把我送到伏牛村劉姨那裏,而他自己,隻是希望……希望能在這奉河村終老一生,與沈叔叔葬在一起。”
杏兒說完,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小石頭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沈小義二話不說,向張鐵匠家衝過去,卻被杏兒一把拉住,小姑娘急切的說道:“爺爺早已叮囑,絕不可再去找他,否則當場自刎,他此刻正獨自一人在沈叔叔墳前祭拜。”
沈小義愣了一下,神色恭敬的轉向安葬父親的方向,跪地緩緩三拜,低聲說道:“父親,小義定當完成你的遺願。張五爺,小義必保杏兒姑娘安然無恙,請你多多保重!”
杏兒和小石頭也跟著跪地而拜,三人均是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做臨行之別。
禮畢後,三人走出村口之外,一路向西穿過杏樹林,行至奉河邊狹長土路,又繼續向伏牛村出發而去。
伏牛村在奉河村北麵,相距三十餘裏,與奉河村隻有一山之隔。雖然兩個村子相距不遠,但村民之間卻很少相互往來。
伏牛山雖不算太高,但南北綿延數十裏,山區內部樹木繁茂、地形複雜,又兼著野獸時常出沒,故而除了一條大路穿過伏牛山之外,其它地區人跡罕至。
說是大路,其實是一條路徑相對明顯一些的土石窄路,土路兩旁是雜草叢生、怪石林立,甚至時不時能聽到野獸的嘶吼聲。
三個少年行至山崖峭壁之處,鬱鬱蔥蔥的林木遮天蔽日,道路變得異常狹窄,幾乎隻能容一人通過。
山穀空曠清幽,寂靜之中平添了幾分詭異。
沈小義走在最前,手中緊握匕首,他神色凝重,一言不發,鼻翼偶爾抽動幾下,似乎是分辨空氣中的異常味道。
他早已盤算過,黑衣人之死應該早已暴露,其它刺客可能已經趕去奉河村了,此時或許已經在追殺他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