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緊張,說,那怎麼辦?
李樂說,你把本姑娘伺候開心了,錢不是問題。
我突然覺得回到了草莽江湖時代,在視人命如草芥的環境裏,我和李樂在談一樁買賣。終於事談成了,李樂腳一蹬地,蹦上了天,消失了。這叫輕功。電視裏都這麼演。
隨後的幾天裏,我是盡量滿足李樂的要求,早已做到準備接受李樂的某些非份要求。結果李樂隻是讓我陪她逛逛街什麼的,我不禁非常失望。
一周後,李樂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香皂,你難道不想把火火姐接回來嗎?
我聽了李樂的話,看著藍天白雲,感受微風拂麵,心裏自語,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我說,事都辦好了?
李樂像長著潔白翅膀的天使,她笑著說,嗯。
我欣喜若狂。可心裏隱隱感到,李樂這個微笑是如此沉重。
次日,我們找來一輛車,有著大大的後座,火火躺在上麵一定很舒服。李樂笑逐顏開,說,接了火火我們就去醫院,我都聯係好了。
我心裏默默的謝了李樂,說,出發!
就我們三個人去接火火,胖子出發前曾問過我,說香皂你給火火家打過電話了沒有?
我哪敢打,火火未康複前,我就是一個醉人,心裏時時刻刻在自責。這次若非李樂,我可能就找個山頭,跳崖自盡了。
到了火火家,我敲敲了門。爸開門一看是我,憔悴的眼神裏顯現出些驚喜。他說,香皂快進來,這麼多天怎麼也不打個電話。
我百感交集,全身微微顫抖,也來不及說客套話,徑直說,火火有救了!
爸聽了徑直領我們往屋裏走,我在背後分明覺察到他擦了一下臉上的淚。這個日日操勞的堅強的老父親,此刻竟然變得如此脆弱。
我心裏一直忐忑著,不知道見到火火的時候我有什麼樣的反應。千萬別在眾人麵前讓火火難堪,雖然火火現在醒不來了。結果一見到躺在床上的火火,還有火火身邊那隻抱抱熊,這麼多天火火就樣子度過,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我撲在火火床邊,淚如雨下,火火我的老婆,你可知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不見你的每一天我的心都安寧不下,我多想能和你一樣安靜地睡著,可是我總是睡不著,我多麼想看到你笑啊,你醒過來給我說句話好嗎……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抱著火火,看著火火蒼白的臉,忍不住吻了又吻,我說,寶貝你別怕,咱們馬上就好了,這麼多天沒吃好東西了吧,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吃大餐,想你大蝦就吃大蝦,我都舍得買給你吃;現在天很熱,你沒夏天穿的衣服了吧,你看現在的女孩穿得多漂亮啊,你可別責怪我老看美女,等你醒了我們買好看的衣服去,想買多好看的就買多好看的……
李樂在旁邊一言不發,偷偷擦著眼淚。我還沉浸在對未來的暢想中,胖子沉沉地說,香皂你別說了成不,成心讓當哥的難受是不?你這一說整得我連路都看不清楚了。
到了醫院,我是一刻都不願意等了。我喊著醫生醫生快來啊。
李樂拉了我一下衣服,說,香皂別著急,都安排好了。
醫院裏氤氳著那種獨特的氣味,濃鬱得讓人近乎窒息。我焦躁不安地在外麵踱來踱去,李樂和胖子看著我說,香皂別著急了,這次沒什麼懸念了,你就等著火火出來罵你吧,你最近什麼也沒做,你也照照鏡子瞅瞅自己,現在跟神農架野人似的,你走在路上可別嚇哭人家小孩。
我內心是又激動又興奮又擔心又害怕,連說話也結結巴巴,我說,李樂快快幫我買個剃須刀,等火火一會兒出來看到我這樣會生氣的,謝謝你謝謝你!
李樂一臉嗔怪,說,香皂你冷靜點行不行,手術過後還有修養期,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我說,不行不行,就那種便宜的用刀片的就行,我這裏有錢。
李樂看著我的樣子,無奈得搖頭笑了笑,說,沒見過你這樣子的傻瓜,誰跟著你誰倒黴。
說完就出去了,也沒拿我的錢。我心想著以後可有得還了。
不一會兒李樂就回來了,不僅買回來剃須刀,還買了件衣服。我心花怒放,說,你這家夥想得還真周到。我穿上之後,李樂還幫我整理了一下領子,說,香皂,這件衣服你可要經常穿哦。你刮了胡子,穿上這衣服,看起來還像模像樣的。
我覺得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火火,她就能醒過來了。
手術的過程是漫長的,我內心焦急,天又突然下起雨來。聽著外麵雷聲陣陣,下起大雨來。我默默祈禱,上天啊,求求你了,快讓火火醒來吧,讓我死也願意。
終於等到了手術完成,我們不約而同圍上出來的醫生,脫口而出說,好了嗎好了嗎?
醫生摘下口摘,籲了口氣,說,手術非常成功。
我聽完哇哈哈大笑幾聲,抱住醫生狂親了一口,我說,哥們,以後咱們就是親兄弟!
醫生無可奈何地衝我笑笑,說,請你平靜一下,手術剛做完,病人需要恢複時間,不可能一下子醒過來的,這段時間你們在她身邊多說說話。
我忙不迭地點頭,目送著醫生離去。
等給火火安排好病房後,我們三個人圍在病房前,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火火。那少見陽光的肌膚,像美玉一樣美麗無暇;長長的睫毛讓人想起童話的美好;微合的雙唇仿佛就要浮現一抹微笑……
我竟然笑著哭了。
我們三個人一開始都有點亢奮,亢奮得連話也說不出來。此刻終於恢複正常了,都爭先恐後地向火火說起話來。一片嘈雜。恰好護士進來,橫眉斥責,說,病人剛做完手術,你們這是瞎搗亂什麼呢。快點出去。
我們馬上知趣,站在病房門口。過了一會兒護士出來了,說,記住,跟病人說話的時候小聲一點,你們一個一個輪流進去看望吧。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嘮叨太長時間。
我們目送這位護士走了之後,麵麵相覷,此刻竟然誰也不敢進去了。
還是李樂說,香皂你進去吧,你一定有很多話對火火說。
我早等不及了,我輕輕打開房門,輕輕坐在火火床邊,輕輕地說,老婆,我來了。
心裏有萬般話想說,突然開始哽咽,斷斷續續說不成句,我說,老婆,本來我們平平淡淡的生活,再平平淡淡結婚,生個小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他一定要像你,因為我太醜。我們一起把他拉扯大,把他培養成一個懂事的孩子。再看他結婚,生小孩。我們卻老了,走不動了,可是我們每天都要去散步,在公園裏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我們都老了,說話很慢,慢慢地講我們年輕時候的故事,我們一起哈哈大笑,笑到夕陽西下,我們倆手拉手,就像第一次我拉著你的手一樣,我們慢慢回家去。老婆,我們回家去……
還沒說完,已經淚眼模糊了。心想這本來是開心的事,怎麼整得這麼傷感。於是,輕輕站起身來,故作笑容,走到門外,對李樂和胖子說,你們倆誰去?
李樂示意胖子,說,你進去吧,我最後去。
胖子舉步正要進去,李樂拉了胖子一下,說,記得說話的時候聲音小點。
胖子點頭應諾,我們在門上的小窗裏看著胖子時而深沉,時而大笑,他一定給火火講她睡著以後的故事吧。
末了,終於輪到李樂了,李樂講了好長好長時間,長到我和胖子在外麵都要睡著了。她出來的時候淚痕尤濕,我們誰也不知道她跟火火說了些什麼。或許隻有她和火火知道吧。
我今晚陪床,讓胖子把李樂送了回去。
雨後的夜空如此靜謐,閃耀得星星想被火火擦過一樣。也隻有火火能把星星擦得這麼亮。我盡量不給火火說太傷心的事情。講到時間很晚,護士提醒的時候,我才知道火火也要睡覺的。我拉住火火的手,把頭放在火火胸前,聽火火心跳,心跳的聲音仿佛在告訴我說,老公,我就要醒了,醒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第二天清晨,胖子領著安靜恬美皮二斯他們來了,免不了又挨個跟火火講話。我十分生氣,我說火火昨晚跟我說完說晚了,現在還正睡呢,誰讓你們來這麼早的。
他們都微笑著看著我,眼神裏充滿祝福,弄得我不好意思責備。
就這麼一直說到中午。安靜是最後一個進去的,我們都很好奇,安靜說不出話來,怎麼跟火火交流了,她也許隻是進去看看火火吧。
我們在小窗裏看著,安靜拉著火火的手,親了一下火火的額頭,微笑著,看起來是那麼地幸福,她嘴唇微張,似乎是在哼著無聲的歌,又似乎是在輕輕低語,突然她附在火火耳朵邊很吃力地樣子,我們都很驚詫,我預感著要發生著什麼事,推門而進的一刹那,聽到安靜說了一聲,火火姐!
那美妙的聲音猶如天籟之音,雖然很輕很輕,卻深深地震撼了我們的心。安靜發現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開心地笑了,笑得淚如雨下。
我知道火火知道發生的一切,她眼角的一滴眼淚,正要順頰流下。
天可憐見,瑞澤眾生。隻要有愛,什麼奇跡發生不了呢。我笑著凝視著火火,心裏默念,老婆,快點醒吧,我們都已經等不及了。
等人離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李樂沒來,莫非這丫頭又在睡覺嗎?應該不會吧,想她這麼藏不住事的人,沒什麼要緊事,早就應該跑過來了啊。心裏隱隱有種不安,馬上給胖子打電話,問有沒有看到李樂?胖子有點吞吞吐吐,說,不知道。
我更認為有什麼事,說,胖子你要不告訴我我這輩子也不把你當兄弟了。李樂是不是又走了?
胖子歎了一口氣,說,本來答應李樂先不告訴你的,看來我還是重兄弟情意啊。李樂還沒有走,不過她要走了。
我說快給我到底怎麼回事。
胖子突然有些激動,說,香皂你這麼聰明你還想不到啊,火火過一段時間就醒了,李樂還在這裏幹什麼?當你電燈泡啊,你別抓著人家不放了,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我聽完心裏一顫,是啊,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在浪費一個女孩的感情和青春,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犯了如此大的錯。她一個女孩子能去哪啊?我此刻才真正的感覺到如此愧疚。
我說,胖子李樂要去哪?
胖子說,李樂去的這個地方,估計你不容易找到了。
我著急地說,你他媽的直說吧,別再拐彎抹角了。
胖子說,李樂要跟皮二斯去國外了,就一會兒的票,估計現在都快上飛機了。
我心裏更是一驚,怎麼跟皮二斯走了,皮二斯這家夥連英語都不會,到國外怎麼能照顧好李樂呢?
我問了胖子幾點的飛機票,看看時間應該還夠,又給安靜打了一個電話。嗯,直接撥打,再也不用發短信了。我說,安靜,第一次給你打電話,本來要說很多的,可現在有點事,你過來幫我照看一下火火,拜托了。
安靜輕輕卻又肯定地說,嗯。
我知道她也應該知道李樂的事吧。好在安靜很快過來了,我囑咐了幾句,飛奔下樓,突然感覺身體有點虛,媽的這兩天一開心抽的煙比吃的飯還多,不虛弱才怪。跑到醫院門口徑直打車去機場。奈何交通狀況令人失望。我說,師傅,咱們快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