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曇花香,誰在思念誰(3 / 3)

出租車司機看了我一眼,說,就這麼快了。

我說,你能不能再快點啊?

師傅說,你以為我這是飛機啊?

我說,我就是去趕飛機啊!火燒眉毛啊!

師傅又看了我一眼,見我眉毛沒著火,說,你那麼著急,不如你自己下車跑吧。

我無可奈何,一肚子氣,一語不發。

到了機場我就急忙往裏麵跑,差點和保安發生爭執。沒發生爭執是因為我一直在跑,保安們在後麵追。追不上就不會發生爭執。嚇得旁人還以為我是恐怖分子,見我跑來,紛紛躲避。等我穿越重重艱險,看到那架像雄鷹一樣高傲的飛機時,它正伸著雙翅,衝向蒼穹。

還沒等趕過來的一群保安,我自己就癱坐在地上,喃喃地對著天空說,再見了,李樂。

跟機場的安全人員解釋清楚後,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醫院。我自我奚落,人家都走了,你還要見人家做什麼,還要耽擱人家嗎?她也要過正常的生活啊,可是,可是……欠她那麼多,怎麼還呢?

李樂走後的日子開始變得平淡。手機什麼的也打不通了。飯店的事有胖子照看著。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火火醒來。經過了一段時間,醫生已經停止用藥,說病人在生理上已經康複,剩下是精神上的了。

我不知道醫生是什麼意思。可我知道火火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我把火火接到了家裏,學會了怎麼照顧她,怎麼做點滴,怎麼輸營養液,怎麼防止褥瘡……我們還經常去鍛煉,在輪椅上推著火火去公園散步,我在公園裏像個孩子似的打跟頭,就仿佛和從前一樣,就像火火好著一樣。

看著那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火火她一定會醒的。

半年轉瞬即逝,我的身邊少了很多朋友。李樂跟皮二斯這家夥走了之後,我很少能笑得起來。無非就是和胖子愛國他們喝酒。每喝必醉。安靜也總是勸我少喝酒,說火火姐醒來的時候看到我這樣子會不開心的。她天天來照顧火火。我開始變得木訥,少於思考。靈魂像睡著了一樣,等待著一個時刻醒來。

我現在這個樣子,胡子拉碴,在街上走著都能嚇到小孩。那個小區的葫蘆娃長大了很多,見了我再也不敢向我吐口水了,隻是遠遠躲著。並且小區的人也討論起我來,一開始群眾的輿論還是相當不錯的,說我是個好青年,照顧著心愛的姑娘,後來不知道怎麼越傳越離譜,說我是個變態,把一個女孩子綁在床上,還有一個女孩子每天也過來,他們不知道在屋子裏做些什麼事……

當我成了群眾眼裏的變態的時候,我知道是時候想個辦法結束了。

但是我還有很多事要辦的。我催過胖子和安靜結婚,可安靜開始說話之後,胖子就變得自卑,一個會畫一手好畫,會唱動聽的歌,長得又美若天仙,這樣一個女孩子似乎不應該出現在胖子的生活裏。有時候醉了的時候,胖子不止一次說香皂你知道嗎,我寧願安靜永遠不會說話,你說我壞不壞啊。

可是安靜還是當初的安靜,我們都變了,她從來沒變過,不多話,還是安安靜靜的,那麼願意傾聽。隻有我們逗她的時候,她才會巧笑倩兮,可也不想多少幾句話。

張愛國這家夥沒救了,也無敵了,皮二斯走後張愛國並沒有寂寞,反而張狂起來,說皮二斯這家夥終於逃跑了,不過大家放心,這家夥馬上就會回來的,以他那點本事,在國外呆不下去。我會經常給大家暴點內幕的。

我們不知道他是經常和皮二斯通電話的。也不知道他所說的內幕是什麼,總歸在一切發生之前,我們一無所知。

他還是對恬美情有獨鍾,可恬美依舊平淡,性感成熟的身材裏藏著一個憂傷的心。她沒事的時候總是靜靜的,起初和火火說著話,後來更像是自言自語。

這個季節總是在下雨。有時候就一個人坐在陽台上喝著酒,恬美看到總是無奈的搖搖頭,她更像是一個姐姐。安靜會偷偷的藏起我的酒,但是我總會找到。酒醉後就在火火身邊滔滔不絕的講故事,說,老婆你知道不,那次我喝多差點掉河裏,要不是胖子拉著我,我肯定就掉下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啦。哈哈,驚險吧。老婆你知道嗎,北京突然來了很多老外,你知道他們來幹什麼嗎?他們長得跟皮二斯好像呢,不會是皮二斯也回來了吧?老婆你知道嗎,安靜會說話之後,胖子這個自大的家夥竟然學會自卑了,怕安靜不要他,哈哈……

可是等我清醒之後,就變得呆呆愣愣的,說不出一句話。

寂寞讓人變得麻木,很多時候,連夢也沒有了。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這何時是個了結呢。

今天一起床竟然下午了,我瞪著倆眼兀自發呆,發呆過後,例行性看了看火火。隨後又喝了幾口酒,很不過癮,又打電話給胖子,我說,胖子晚上出來喝酒吧,悶得慌啊!

胖子當然不會拒絕。晚一點的時候,安靜和恬美都過來了,說胖子讓大家下班了,讓我趕緊過去。

我到了飯店一看,胖子和李大棍已經喝起來了。我罵著說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家夥,怎麼不等等我。

入座後才發現胖子和李大棍都神情黯淡,我問怎麼了?

胖子幹喝了一杯,一言不發。

李大棍猶豫了兩下,對我說,老弟,老兄對不住你啊!

說完自己喝了一杯。

我很納悶,不知何故。李大棍說,我要走了。

胖子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似的,說,香皂你知道嗎,你好久沒有問過飯店的事,飯店現在非常不景氣了,幹不下去了,李大棍一走,打算撤攤子了。

我愕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怪不得大家最近有那麼多時間。

後來就一直喝酒,大家話很少。走的時候李大棍連最後的工資也不要了,我和胖子目送著他開著一輛嶄新的出租車走了。

我和胖子麵麵相覷,異口同聲的說,我靠!

李大棍走了之後,我喝胖子又喝了很多,喝完走到路邊的時候,胖子忍不住抱著樹開始吐,我幫胖子拍著背。看著胖子吐的唏哩嘩啦,我也忍不住,也抱著樹開始吐,胖子就幫我拍著背。我突然感覺很傷感。

我們倆傷感了一會兒就坐在馬路邊看美女。突然發現不遠處一個跟李樂很像,我說,胖子,你看那個女孩多像李樂啊。

胖子也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女孩發現了,轉眼女孩子就消失了。

胖子哈哈大笑,說,香皂你看人家把我們當色狼了。

突然胖子一本正經地說,說實話我也有點想李樂了。

到家的時候,安靜已經走了,我讓恬美去睡覺,又哇啦啦跟火火講了一大堆。突然想起安靜說我的樣子,我說老婆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洗刮刮胡子。我去洗了澡,拿剃須刀刮了胡子,感覺清爽了很多,又看著亂蓬蓬的頭發,自己拿剪刀剪了剪,一個整齊利索的我又誕生了。我索性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更像模像樣了。我坐在火火身邊,說,老婆,看,帥嗎?我這樣子和你一起上街你不覺得丟人吧,嘿嘿。

說著說著我就哭了。酒如此輕易的就能讓人情緒錯亂,我的想法開始變得極端。身邊的人逐一離去,是不是我的不好?連開個破飯店也不行了,這可真讓人覺得失敗。看著火火美麗的臉龐,我緊緊握著火火的手,我覺得火火在黑暗裏等待著我來救,她在黑暗裏忍耐了那麼長時間,該有多痛苦。我想她還可以看看她,拉拉她的手,跟她說說話。她卻什麼都做不了。我……還不如跟火火一起睡去。

慌亂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把剃須刀拿來,取出裏麵的刀片,輕輕往手腕上一割,一條紅印,我靠真他媽疼啊!上帝啊,自殺好痛苦啊!我淚眼汪汪地看著火火,心想火火為了我連自己生命都毫不顧惜,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那就一定要實現。火火醒不來,我就陪火火一起長眠。老婆,我最愛最愛的,就讓我們在下麵見吧。

還打算說些什麼,想了想電視劇裏主角死的時候都說些什麼,結果覺得很做作。於是,我說,上帝,我是如此真愛火火,我死了之後,假如真有轉是輪回,下輩子記得讓我們還在一起,我離不開她。

又想了想還有什麼沒交代完,就想到了李樂,欠這家夥的太多了,下輩子也得還。於是又祈禱了一番。又想到胖子,媽的,下輩子就讓他做我弟弟吧,有人揍他我就給他報仇。皮二斯這家夥不夠仗義,偷偷跑了,下輩子就讓繼續當皮二斯吧,一副怪樣。交代完了,感覺心裏很舒坦。又想到飯店,死了之後,就給張愛國吧,讓他和胖子想想辦法經營起來吧。於是給張愛國打了個電話,囑咐幾句,我說,愛國,老子要走了,飯店就跟胖子一起幹吧,別丟我的人啊,一定要比我幹的好。

張愛國很納悶,說,我剛睡迷糊了,你啥意思?

我說,你自己回味吧,老子走了別想我!每年記得給我燒點紙錢,老子好在下麵買煙抽。

胖子他們就不打電話了,沒啥說的,願一切都安好吧!你以後要是看到李樂跟皮二斯就替我罵他們兩句啊。

張愛國似乎預想到了什麼,說,香皂你等等,李樂她——

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好不容易做了這個決定,可不能讓人跟拉騾子似的把我給勸回來。

我躺在火火身邊。緊握著火火的手,感慨過往的一切。不過就是煙雲。人生有何意義?不過轉瞬即逝。我不想流淚,可是眼淚自己噴湧而出。我不想再愛,可是愛一直催促我不要放棄。命運的捉弄,我怎麼承受的了。火火,我親愛的老婆。你看我那麼醜,你愛我是你的錯啊!你平時罵我邋遢,可是我今天穿得多好看。衣服都是你幫我挑選給我買的,那件葫蘆娃睡衣我最舍不得了,我可能帶不走了,我放你身邊,你假如真的有一天醒了,一定要給我保管好。因為我以後還要穿,我好喜歡呢。我一輩子就這一件睡衣呢。醫生說你會醒的。我等你這麼久,我等不下去了。我情願用我的生命換你醒來,也不願看你這麼一直不醒。再見了火火,我的老婆,假如你的靈魂在天堂,你一定是個天使,我好開心。老婆,我想去找你啊。假如我到不了天堂,你已經記得來地獄看我,你可以來的,因為你是天使。

我拿出準備好的剃須刀片,向我手腕割去,傷口深了,也就感覺不到痛了。我淚如雨下,哽咽地說,老婆,香皂我今生是為你活的。

血液嘩啦嘩啦流下來,心每跳動一下,血就噴湧一下,我感覺又冷又怕。我吻著火火。眼淚如同血液,流個不停。

外麵風聲漸緊,仿佛風也在哭泣。我慢慢失去知覺。老婆,我覺得我要走了,我要對你說最後一句話,老婆我好愛你!我好愛你!我好愛你啊!這愛我死了也會銘記,我一直都會等你。

淚眼中的火火竟然流了淚,我無力地伸出手摸了摸火火的臉龐,燙燙的,那可……那真的是淚啊!

火火似乎正努力地張開眼,我掌心裏火火的手,似乎有了力量。我卻再也撐下去,張大眼鏡想多看火火一眼,我要深深記得她的樣子。

當我再也無力堅持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美麗的女子哭得梨花帶雨,滿臉嗔怪。

耳邊、耳邊也傳來了那麼熟悉的聲音,她說,香皂……

我微微笑著,把她的手越握越緊。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