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案 揚州城四命奇冤案 4 遭不白之冤吳家三口命歸地府
一路之上,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吳周與三姐直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行人撕扯著來至縣衙,張樂叫家人看住吳周與三姐,休放跑了,自己登上台階,用力擂起堂鼓來。一通鼓響過,招來了不少縣衙附近的人眾,加上尾隨跟來看熱鬧的人,直把縣衙圍得水泄不通。
揚州知縣孫起向來剛愎自用,常以青天自居,時不時會鬧出草菅人命的事。他聽得堂鼓,急忙穿戴整齊,身著官服,喊齊衙役,一聲“升堂”喝過,三班役吏排列兩廂。
喊過堂威,孫縣令問值日的差役:“何人擊鼓?傳上堂來。”
張樂到得堂上,跪倒塵埃,磕頭如搗蒜,連呼:“青天大老爺為小民作主!”
孫縣令見堂下頭前跪著一個老頭兒,便問道:“堂下何人,姓甚名誰,誰是原告,誰是被告,有什麼冤情?詳細說來,老爺我自有主張。”
張樂磕個頭訴道:“回大老爺話。老兒名叫張樂,宜和茶莊掌櫃,揚州城裏人氏。老兒隻生一子,名喚雋生,半年前娶城外吳天佑之女三姐為妻。誰知三姐不守婦道,早與其義弟吳周有私,隻是瞞了老兒一家。三日前,三姐聲言我兒雋生去探望嶽父母,可老兒派人前去探問,那吳天佑竟一口否認雋生到過他家。實是吳天佑見其繼子吳周與三姐隱性有露,將我兒雋生騙至無人處殺害了。”張樂便先將自己的猜測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說完,竟嗚嗚地哭起來。看那樣子,並非裝腔作勢,而是真哭。最後,張樂道:“都道孫大人斷案如神,執法如山,懇請大人為小民作主,為我兒報仇,小民將沒齒不忘大人的恩德。”
孫縣令聽完張樂的訴告,頗覺順耳。他暗自思忖:張樂是城內知名富商,一向奉公守法,如果不是真有其事,斷不會撕破臉麵,拋卻名聲,前來狀告兒媳與娘家弟弟。便教傳吳周與三姐上堂。
吳周、三姐二人跪拜過孫縣令,凝息等待孫縣令如何處理。
孫縣令命二人抬起頭來,二人遵命將頭直麵縣令。孫縣令一見二人都生得俊美清秀,氣質朗麗,若不是前來打官司,真可謂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標致夫妻。於是連連點頭,似乎心裏有底了。心想,連自己這樣富有經驗、曆世深厚的人都會產生這樣感覺,他們互相間發生奸情是再可能不過的了。
孫縣令見吳三姐長得確實漂亮,有這樣的美色,誰人見了會不動心?於是就想先從三姐這裏突破,他厲聲喝問吳三姐:“你跟吳周是如何勾搭成奸的?又如何一起謀殺你丈夫張雋生的?說!”
“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我怎麼不明白呢?”吳三姐茫然反問孫縣令。
“你公公告你跟弟弟吳周通奸,合謀殺害親夫,怎麼還裝迷呢?!”
“吳周是我弟弟,我是他姐姐,姐弟之間怎麼會有那種事情?”
“什麼姐弟?分明是奸夫淫婦,快說,你們把張雋生的屍體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沒有的事情,大人讓我說什麼呀?”
“那我問你,張雋生是你丈夫,失蹤了五日又找不到,你丈夫現在哪裏?你從實說來,不得隱瞞。”
三姐未曾開言,先已垂淚,嗚咽半晌道:“自民女嫁到張家,夫妻倆恩恩愛愛,和睦度日。隻因那日民女思念娘家父母,說與夫君,夫君慨然允諾前去探望。是民女親自將夫君送上路的,誰料一去竟杳無音訊。公公派人這兒問,那兒找,都說沒有見張雋生,這事,別說公爹著急上火,我心裏也著急哪。民女自幼遵從父訓,恪守婦道,決無苟且之事,還望大老爺明斷!”
孫縣令見三姐沒有招認,就轉向吳周:
“吳周,張樂告你因奸害命,匿屍滅跡,可有此事?從實招來!”
吳周連呼:“大人,這是天大的冤枉! 三姐是我姐姐,我怎麼會跟姐姐通奸呢?小人被義父吳天佑收為義子,與三姐情同親姐弟,絕不會做此禽獸不齒的苟且之事。至於殺害雋生,更是子虛烏有。我跟我姐夫半年多沒見過麵,怎麼會殺害他呢?至於屍體,就更不知道了。親家叔父的加罪,全憑臆想,毫無根據。雋生失蹤,事出奇特,失子之情,人可體諒,應下力尋找,而不必橫生枝蔓才是。望大人明察,妥善處理,則小人有幸,合家有幸。”
吳周這一番話講得很得體,既合情理,又無怨言,說得孫縣令也躊躇救民於水火,轉身問張樂,有何話講。
那張樂天生倔強,從不肯認錯,何況兒子失蹤,人命關天,於是,重新跪下,磕頭至地,道:“那吳周麵似和善,實極狡詐,大人不可為他的言語所惑。小人告他,自有道理,願與這廝當堂質對,乞大人允準。”
孫縣令道:“本縣準你當堂對質。”
張樂轉對吳周問道:“我問你,你道雋生可能到勾欄瓦舍廝混,且說後生之輩一時新奇偶然也去那種賣笑場所乃情理之中的事,這話可曾說過?”
“說過。不過我是說可能,卻未曾說我去過。當時,我不過是想給你和姐夫一個麵子。”
“大人,我的兒子雋生自小受名師教誨,又有我時常督訓,一向知書達禮,視那種勾當為大逆人倫,這是盡人皆知的,如何會因所謂新奇而做苟且之事呢?吳周之言,分明道出了他的意念和境界,足見他是個不逞之徒。”說罷,又轉向吳周:“我再問你,你手腕的傷究竟怎麼回事?”
“大人,小人手腕是被貓抓傷的,與殺人毫無幹係。”
“我再問你,你那外衣為什麼與我兒所穿的一樣,究竟是怎麼來的?衣袖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血是貓抓破後染上的。至於衣服一樣……”這一點吳周萬沒想到,他也不知道是否一樣,一時語塞起來。
張樂見狀,逼進一步:“你解釋呀!”
孫縣令聽張樂這一番盤問,又傾向到張樂這邊。遂將驚堂木一拍:“吳周,你從實招來!”
吳周道:“大人容稟,這件外衣是三姐為我縫製的,小人並不知我與姐夫雋生穿的是否一樣。”
張樂見機馬上咬住:“我兒那天去你家,便穿著這件外衣,如何現在穿到了你的身上?”
三姐大聲道:“大人,我弟弟這件衣服原是爹爹從蘇州買回的綢料,我為弟弟縫綴了一件。因質料花色俱都上眼,做出的衣服耐看,故將餘下的為夫君縫製了一件。這兩件乍看相近,尺寸卻不相同。”
孫縣令大聲喝道:“張雋生已失蹤,即或做了兩件,又如何相比尺寸?我看血跡、衣服絕非巧合,吳周,還敢強辯!快快將實情招出,免得皮肉受苦!”
吳周忙道:“大人如此草率,難以服人。”
孫縣令道:“我問你,張雋生離家出走的四天你都在哪裏?做些什麼?!”
“前兩天家父病重,小人除買藥外,一直守在家中伺候老人家。”
“第三天呢?”
“家母念小人那幾日過於勞累,加之家父病已大轉,教小人出去散散心。”
“你去了哪裏?”
“揚州北郊的天寧寺。那裏曾是晉太傅謝安的別墅,後改為謝司空寺,佛馱跋陀羅曾在那裏譯華嚴經。環境清幽,風物宜人,小人閑時總愛去天寧寺盤桓。”
“第四天呢?”
“第四天在家,下午見到親家叔父派來的家人張四,才得知姐夫失蹤,今日一大早就遵父命起程趕往姐姐家,今日下午才到的。”
“你的腕傷在哪日?”
“前日。”
“你進城探聽消息,是先見的三姐?還是先見的張樂?”
“先見到姐姐。”
“都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
“隻問了雋生有無下落,便同三姐一起見到了迎出來的親家叔父。”
“好,你且站過一廂,速去傳吳天佑夫婦。”縣令吩咐將張樂與吳周、三姐分別寄押。
圍觀人眾都稱這個案子離奇,遲遲不肯散去,但等吳天佑夫婦來到,再看會是什麼結果。
吳周與三姐被帶到一間值更的小屋,堂役將房門上鎖後退去。吳周見四周無人,便問三姐:“事情如何變成這種樣子?”
三姐反問吳周:“你道該如何是好?”
“看來有理不讓講,也講不清了。眼前最要緊的是找到雋生的下落,一切自然明白。你看他現在會在哪裏?”吳周希望三姐能提供些張雋生下落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