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菲的情緒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她如此憤憤不平的樣子。是她對孩子從來都很討厭,還是對我的行為不恥呢?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當爸爸了,自己的反應都沒有那麼激烈。隻是後續想想,經濟問題比較棘手,但是世界上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用心總會好起來的。

看我沒有回答,她解釋了一下:"你知道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如果你現在就自掘墳墓,恐怕真的就沒有自由了。因為有了孩子,你就算感情淡了,也要湊合著。所以這步路走得太不明智了,不值得。"

聽了夢菲的解釋,我更加不理解了。為什麼不值得?和孩子妻子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做愛在自己的床上總比在別人的床上要好吧?醒來第一眼看見自己的女人,總比每天睜眼看見不同的女人好吧?自己的孩子在家裏跑來跑去總比讓孩子到別的地方跑好吧?

我沒有理解夢菲的憤怒,隻是靜靜地思考。

晚上的時候,已經下班了。夢菲湊到我的身旁說:"姐給你找到工作了,今天就上班,怎麼樣?"

聖誕將至,國內的節日氣氛也很濃。聖誕樹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我們身邊,在街旁,在轉角。冬至已過,白晝變得那麼短暫,那麼慘白。進入黑夜,北京就成了另外一個風景。坐在夢菲的車上,懷揣著些許的不安。通過反光鏡看了看夢菲,她似笑非笑地開著車。

我從來都覺得女人開車很美,有種特殊的氣質。那種美感閃耀在聚精會神的目光中,獨特,敏銳。

"夢……姐?"

本來想張口叫夢菲,但不知怎的,覺得不合適。

"嗯?"

"一會兒什麼工作啊?"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我從反光鏡又看了看她,沒有再言語。

車子停在了崇文門附近,停車場不大,也不是很好。不過這路段,寸土寸金。人流像一條長龍,速度就像是在蠕動。

我下車之後問:"這兒?"

"是啊。"

看看周圍我很疑惑:"這兒有我們媒體能幹的工作?"

"當然了,關於電影的。"

我們從地鐵裏麵的通道,進入了國瑞大廈。我隻是跟著她的腳步,忽快忽慢躲開人群。不知道目的地行走,看來都是飄忽不定沒有方向的。

"先吃飯吧?"夢菲回頭問我,眼睛裏閃爍出迷離的柔美。

"好啊,吃什麼?我請姐吃。"

她隻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幾分鍾之後,我跟著她進了一個地方,上麵寫著"竹林詩畫"。看裏麵的擺設,給我感覺很高檔。

"夢菲小姐,您好。"

還沒進門,迎賓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我打量了一下這個迎賓,笑容很飽滿。

"嗯,我的座位沒有人占用吧?"

"怎麼會呢,每天都給您空著呢。"

諂媚的笑,給人一種幹燥的環境裏手摸白紙的感覺。從頭皮就起了雞皮疙瘩,一直到腳踝。

跟著夢菲,走到了裏麵的一個包間。盡管外麵的裝潢已經讓我感覺到了這裏的檔次,但這個包間更有種奢華的味道。

"姐,我們兩個人,坐這麼大的桌子?"

"怎麼了?不習慣?沒事兒的。"

夢菲的微笑再次打消了我心中的疑惑。本來想說,我上次去哪哪哪吃飯,結果沒有小桌子了,兩個人坐大桌子,人家還不讓呢。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上了各式各樣的川菜。上菜速度很快,也就五分鍾,大約十道菜。讓我感覺北京的人消失了八成,或者這個晚上都不出來用餐。

"天豪,吃吧。沒人會打擾咱們。"

"嗯。"我夾了一塊辣子雞丁。

風卷殘雲般的晚餐,我突然感覺好餓,直到夢菲笑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丟人了,立刻放下筷子。

"幹嘛?不讓姐笑啊,那姐不笑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剛剛張開嘴,又閉上了,免得再出醜。

她笑得更開心了,前仰後合的:"別逗姐了,你這個樣子怎麼那麼像兩歲小孩犯了錯誤?"

"沒有……"我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紅了,可能自己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種境地怎麼脫身。

看她笑,我有種莫名的幸福。

估計是菜品太好吃了,這種味覺的衝擊才讓我陷於這個局麵。生活了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沒來過味道這麼好的菜館呢,或許是經濟實力還不夠吧。

自卑的情緒突襲而來,我有點招架不住,臉上有種涼意從脖頸蔓延。

"姐不笑你啦。"

她恢複了,恢複得很快,嘴角都沒有殘留的笑容。

之後我們結賬走人,我都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她會有專座,為什麼迎賓認識她,為什麼她點的菜那麼好吃。

因為她拉著我直接到了地下一層,一個電影院的門口。

"好啦,到達目的地。"她拍了拍我的頭。

"這兒?"

"是啊。"

"不是和電影有關係嗎?為什麼是這裏?"

"當然啦,電影院難道和電影沒關係嗎?"

"可是……"

走到前台,前台的收銀員用幾乎同樣的語氣和夢菲說:"夢小姐,歡迎您,好久不來了。"

"嗨,工作忙唄。C套餐加兩個H?覿agen-Dazs。

"H?覿agen-Dazs?這裏有?"

那種香甜絲滑的感覺,我好久都沒有吃過了。上次還是和藍琳,因為她喜歡,我用了一周的飯錢才請她吃了一次。

"當然,我預定的。"

看來和夢菲在一起,接下來發生什麼都應該得裝作很淡定的樣子。因為她,像個城市裏麵的魔術師。

"不對啊,工作怎麼還吃東西?"

"進去我告訴你,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她的眼影泛著光,成熟的美感一發不可收拾。

順著走廊,牆皮是暖色的,無意中就驅散了寒氣。可那牆上的花,有點讓人眩暈,好像躺在柔軟的幸福大床上。

不出所料,這條路果然是通向一個IMAX放映廳。

我本來想問她,估計她還是嫵媚地和我說"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於是,我保持緘默。

當我進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裏好小啊,怎麼門口寫著IMAX?

"現在是公布秘密的時候。"她看著我說。

"嗯?工作呢?"

"工作就是陪姐看電影。"

嗨……原來是這樣,兜那麼大圈子,隻是來看電影。我有點失望,又沒有多強烈,可能是心中的喜悅無形中衝淡了這種失望。突然想到家裏懷孕的邢璐,有點負罪感,被迷離交織著。便脫口而出:"那我掙不到錢,怎麼辦?"

"嗯?"

我覺得自己的話不該在這個時候說,有點掃興,就想著算了:"哦,沒事兒,看電影吧。"

"姐付你錢啊,這個當然是工作。我不是說了嗎?"

付我錢?我好像被打了一記悶棍一樣。之前堆積起來的無限喜悅瞬間蕩然無存。這種感覺好像是在站街被相中了一樣,一種踐踏的被動和一種怎麼壓也壓製不住的怒火盤旋著。

"夢菲!你當我是什麼!"

沒等她回答,我站起來,轉身離開!

一隻溫熱的手拉住了我,我回頭,她的眼睛裏水分明顯多了很多。

本想回去罵她,但這短暫的幾秒讓我想到了很多。罵人家?憑什麼?因為人家出錢讓我陪她看電影?也不想想自己有什麼資格,錢拿了人家不少,飯都是人家請客的。讓你陪著看電影怎麼了?過分嗎?

於是我說:"對不起……"

這句道歉具體代表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我隻知道這不是原來的意思。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後搖了搖頭說:"該道歉的是我,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壓力太大了需要放鬆,你覺得我真的會花錢讓你陪我?那我也太不懂得男人的自尊心了。"

語速很慢,卻字字襲心。我已經沒有能力去考慮她的話是真是假,因為我寧願這是真的。

我一分鍾之內又一次轉身,坐回了她的旁邊。

"是我多心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有一搭無一搭地思緒亂飛。

"吃吧!"她把那個小盒的H?覿agen-Dazs打開蓋子,遞到我的麵前。

我接過來,她又打開了另一盒。之後沒看我,一勺一勺吃得很快,很可愛的樣子。

我對她笑,她才感覺到我在看她。

"怎麼了?"說話的時候嘴裏還有東西,唇間也都是白色香草味道的冰激淩。

像個小孩子,完全沒有剛才的神色。和H?覿agen-Dazs相比,她的尊貴在這一刻褪色了,讓我突然感覺很放鬆。

"謝謝你……"

這時候電影開始了,我們就沒再說什麼。

"進來吧,不用換鞋。"

夢菲的房子是個二層的小別墅,從外麵看是古典風格。裏麵的布置有點空,看來是她一個人住。粉色的格調立刻反映出了一個女孩最原本的東西,我的進入感覺是一次慌張的觸碰。

"來,進來。"她牽引著我走到了客廳。

估計有60多寸的壁掛電視映入眼簾,我愣在了那裏,這個有點IMAX的感覺。

"哼哼……"她這樣有些嬌媚地笑了一聲就走進了臥室,"我換衣服先,你別進來哦。"

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樣的話,好像就是在讓我趕緊進去一樣。

突然,大學時期的一個故事在腦海中重現。說一個男孩兒追一個女孩兒,跋山涉水千辛萬苦終於追到了。然後他們一起去旅遊,賓館恰好隻剩一個房間。故事好像都這麼說,然後他們兩個進了房間。女孩兒說,你不許碰我,要是碰我,你就是禽獸。男孩兒聽話了,但是控製不住內心的欲望,猛如潮水的欲望。早晨起來,女孩兒離開了,然後,他們分手了,簡簡單單。隻留下了一句話,你連個禽獸都不如。

這是個故事?還是個談資?還是個笑話?這是一種寫照,一種欲火燒身心不知,口是心非天明散的狀態。而現在,我是當禽獸呢,還是當禽獸不如呢?

就在我掙紮的時候,夢菲出來了。一身紫色睡衣,帶著迷人的微笑。

我故意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卻發現有幾個未接來電。

她走到我麵前說:"我好看嗎?"

我本想出去打電話,忘記該說什麼了:"嗯,可是……"

"你想幹嘛?"

"啊?"

哈哈,她笑了。這個歧義的句子帶著一種淫淫的吸引,讓我魂不守舍了。我站在原地,她也沒動。但我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走走停停,遊來遊去。

她看著我,又笑了。目光停留在了腰部以下,然後舔了舔上嘴唇。

我的心怦怦地狂跳著,全身像著了火一樣。

我喘著粗氣,瞳孔放大。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按了邢璐的號碼,打了幾個字:我晚上要加班,為了我們,自己吃飯,休息。最後一個是發送鍵,但是我一下被夢菲壓在了沙發上。手機在腰的下麵,不知道發沒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