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要去和負責人理論這樣的做法,其實我們在之前還是合計了說話的口吻,從公司名譽和利益的角度出發。誰知道被眼前小利衝昏了頭的人,根本不知道長遠的目光是什麼。我們的言辭有些激烈,最後隻能"體麵地辭職"。錢都沒拿到多少,就被趕出了大門。我最後想想,我們隻想到了怎樣和負責人說出這樣的錯誤,卻沒有考慮到我們自己的身份,所以顧此失彼,貽笑大方。
後來王晨選擇離開了自己的國度,並不是因為他家有關係或者多有錢,隻是他自己不想再消沉於這樣的環境。大家都說過這樣一句話:"你要去適應環境,而不是要求環境來適應你。"可做起來卻相當困難,往往帶著心痛。
這不,出去了六個月又回來了。因為他不適應歐洲人的思維方式。人家十二歲就開始談戀愛,十五歲就已經輕易破處,十八歲之前就早已經進入了成年人的社會。金錢、色情、誘惑、毒品,這些東西也充斥著社會,充斥著校園。但和國內不同的,人家是在明麵上,而我們是在暗地裏。我卻認為,外麵更好,畢竟明麵上的東西,是老爺們兒的做法,可究竟怎樣,我也不得而知。結果就是王晨又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了北京。
在路上,我幻想著將壞人繩之以法的情景,但是自古至今,不是好人總能勝利的。之所以我們感覺好人贏得多一點,完全是因為我們習慣把勝利的一方稱為好人。
希望燃起的同時,好像天平的兩端一樣,總會有一樣東西隕落。這種生活可能才會被稱之為平衡,稱之為真實。
帶著好久沒有的清爽回到了家,我知道這件事情就算解決不了也會引起軒然大波,這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風吹草動,不打草驚蛇,他們也會收斂,他們也會害怕。可孰知自己家的後院卻起了火,燒得還挺猛。
剛到家,邢璐在臥室躺著,沒有蓋被子,聽歌。
"邢璐,我回來了。"
她沒有理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音樂的音量超過了我的聲音,就按照以往的順序:換鞋,脫去外衣,然後走進臥室看著她,做一個鬼臉。
她卻沒有看我,而是轉身到了床的內側。
"邢璐,怎麼了?工作上又遇到什麼困難了?"
她依然沉默,我就用手拽了她一下。
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說:"工作不順心,但家裏更不順心!"
"怎麼了?工作不順心就換一個,免得讓你陪別人。"
"換?換了哪有錢吃飯?哪有錢買房子?我們就這樣湊合一輩子嗎?我們就真要租房過一輩子嗎?你是男人嗎?"
我的腦子一下懵了,裏麵的細胞仿佛死了一大半。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我以前認識的邢璐嗎?為什麼說話的語氣像個潑婦一樣?我搖了搖頭,還掐了自己一下,看來這不是夢,但是一切來得太突然。
"邢璐,你怎麼了?單位有人欺負你了?"
她站了起來衝我嚷:"單位?單位的人能把我逼成這樣嗎?我能忍則忍,能過且過,我不就是覺得這個工作離家近,下班比你先到家可以給你做飯嗎?不就是覺得工作不用太費神,工資也不低,可以把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放在這個家上嗎?可你呢?"
劈頭蓋臉,容不得我有思考的時間。我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受了什麼刺激。
"你有話慢慢說啊,何必這樣?"
"慢慢說?我慢慢說你聽過嗎?!啊?我昨天還和你說房子的事情,你什麼態度?我昨天還和你說錢的事情,你理我了嗎?我好好說你就當我空氣,我大聲說你是不是就當我潑婦了?"
的確,這個樣子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潑婦,真的不符合你的身份。這些話我沒敢說,都說女人哄哄就好了。
"那你現在說,我聽著,行嗎?"
"說什麼呀說,我們現在家裏一點存款都沒了,連個努力的方向都放棄了。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可王晨是真遇到困難了啊!"
聽到這裏,我有點聽不下去了,就和她對峙了一句。因為王晨我們兩個都認識,不能因為我把錢借給朋友就衝我發火啊。
"他就你一個朋友?你把他這麼當朋友,他對你怎麼樣呢?平時聯係過你嗎?不都是遇到這種事情才想到了你?再說了,比你有錢的人沒有嗎?怎麼就逮到你一個老實的?"
"夠了!"
我聽不下去了,邢璐的言辭不僅僅是自降身段的問題了,完全就是一個不講理、不可理喻的小女人。
"邢璐,你怎麼變得這麼小心眼兒了?"
"什麼叫小心眼兒?!"
"我當初拿這錢的時候你怎麼什麼都沒說?"
"廢話,你是把錢用了,然後告訴我的,我說什麼還有用嗎?"
"別這麼小氣行不行?"
"我小氣?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嗎?我每天在單位除了打聽房子的問題就沒幹別的。你倒好,有錢全給借出去,咱們還沒有什麼錢呢,就把存折全取了。你怎麼不想想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我攢錢,我節省,我打聽房子,不都是為了我們能有一個安定的住所嗎?租房子我不在乎,但是以後要是有了孩子,你就帶著孩子這樣四處漂泊嗎?你有點責任心行不行啊!"
我轉身離開了臥室,摔門離開了家。晚上的天氣還是很涼的,微風一吹,全身瑟瑟。我點了根煙,在樓下來回走,一肚子的氣。今天對王晨的事情剛剛有點信心,回來邢璐竟然變成如此德行。我真不明白女人怎麼都那麼不明事理。予人玫瑰,手有餘香。何況是朋友遇難,怎麼就不該拔刀相助呢?
我用力將腳旁邊的一塊石頭踢得好遠,腳有點痛,還是想不通。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男人和女人思維本質上的差距嗎?可是兩個人在一起房子真的那麼重要嗎?她嘴上說不在乎租房,可是心裏可能早就平反了這個說法。最近一係列的事情已經顯露出來,我有點惋惜。我本來以為這個女人可以和我一樣,在這個城市裏,看淡那些趨之若鶩的東西。
天崩地裂,海枯石爛,最終,房子在愛情麵前依然可以驕傲地昂起頭……
我在樓下溜達了一個多小時才上去,回去的時候邢璐把我們臥室的門關上了。我隻好在另一間臥室裏麵看著電視。嘈雜的情歌,虛偽的廣告,一切的一切都擺脫不了俗套,這可能就間接反映了現在人們內心的欲望。
輾轉反側,還是難以入睡。曾經的夢境,當時間流轉到了曾經的將來,為什麼就是烏雲迷霧沒有陽光,荊棘滿地沒有希望呢?這個世界上的每個角落不知道在某個時刻發生著何等巨變,怎麼把我的邢璐也完全變了個樣子呢?
真難以想象,剛見麵的時候,她還是一副潮人的樣子。短裙、絲襪、小夾克,去商場,還必須是Levi's才會去看看。而現在,為了錢,她竟然這樣,我難以想象。看來物質社會,也會同化人吧,誰都一樣,包括她和她。
第二天早晨,還不到六點,我就聽見了關門的聲音。我以為自己的手機壞了,又走到客廳看了看表,五點五十分。這個時間不知道邢璐跑出去幹嘛,估計還在生我的氣。
看著房間奢華的布置,我感覺是這種氣氛,讓邢璐也變得虛榮起來,別人有房子,我們也要有,大概是這樣吧。漸漸地回憶起我們一開始住的房子,麵積不大,卻比現在溫馨。可能地方小,反而聚人氣呢。
回去又睡了一會兒,起來就七點半了。刷牙洗臉,準備上班了。收拾東西的時候,看看自己的錢包,裏麵就二十幾塊錢了,銀行卡早就成了擺設,公交卡裏麵還有六十多塊錢,剩下的就是那張夢菲的信用卡了。
我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但心裏麵沒有其他的情愫,好像是認命了。
白天上班,心猿意馬,心裏慢慢地等待著法製節目中心的消息,但是一直都沒有,直到黃昏來臨,太陽下山。
編導老師好像是感冒了,一天都沒來。今天的工作壓力還挺大的,都四點多了,隻有唱詞扒好了,其他的什麼都沒幹,看著屏幕發呆。
"那事解決得怎麼樣了?"夢菲像一隻小白兔一樣,從隔板旁邊露出頭來。
"他們說讓我等,不過我看他們法製中心,好像帶著光環一樣。門口錦旗一大堆,進門正氣迎麵都是,應該沒問題。"
夢菲笑了一下說:"但願吧。"
聽她的語氣,對我們還是信心不足。但是現在也沒有工夫爭辯或者講道理了,隻是回敬一個微笑。
"對了,信用卡給你吧,我現在已經沒有困難了。一共刷了5萬塊,我盡量早還給你,大概一個月可以嗎?"
話說出去,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月我哪裏能弄到五萬塊。再說了,我身上一共就20多塊錢了,還叫沒困難?邢璐那邊已經讓我感覺火燒眉毛了,現在還錢,真的不是時候。
但是內心的絞殺一直持續著,從我們在采訪中那次到現在,這種不安一直都在潛滋暗長,在欲望的養育下,潤物無聲。幾次求助,雖說無奈,可還是值得商榷。而現在,我感覺一有困難,隻有這個漂亮的女人是我的救命稻草。活了二十多年了,那麼多親戚朋友,都抵不上一個一擲千金的女孩。
"你先拿著吧,月底再給我,這樣我好算賬,你這樣給我,到時候我也不好交代。"
她的理由顯得很突兀,自己的信用卡還用什麼交代。可我沒有拆穿她,因為我知道,我拆穿她了,我就要名正言順地還錢。而現在,順著她給的台階下,我還能苟且地活一陣子。
這種依賴感連我自己都覺得恐懼,在最為難的時候想到的人,究竟是自己愛的人,還是愛自己的人?原來給自己的解釋是前者,而現在,我不知道。我就這樣被物質漩渦攪得魂不守舍,兩者或許都不是,而是一種解釋不清楚的迷離。不是有一句話說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嗎?這種感覺,意會都需要時間的消化和感悟的火花。可能當我懂了,什麼都變了。
晚上被夢菲拉去吃飯,回家恐怕還要吵架,還是先躲一躲的好。我們談論了一些我的事兒,她的意思很明確,讓我懂得放棄,不然一些本來可以掌握的東西,都會消失。而我呢,一開始還是不想聽她說的,不知怎麼的,越來越傾向聽她的話,隻是潛意識裏麵還有一種拒絕被征服的感覺。我始終認為邪不壓正,我始終認為大學時期的李傑,肯定是一個異類。因為理虧的人,不會走太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