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剛從衛校畢業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如果沒有病,沒有急事,大多數人都是不會來醫院的。因為來一次,看個感冒都要花上幾百塊,別說老人了,就是八零後的小夫妻,正常收入的都會考慮一下值不值得。有的人選擇扛著,有的人則去藥店買一點兒能公費醫療的藥就算了。
我來到王晨父母的重症監控室,裏麵有兩個護士24小時都在身邊。
我推開了門,看王晨沒在,於是找了一個護士問:"您好,我問一下,您看見王晨了嗎?"
"您說病人的家屬啊?他可能去買水果了吧?因為剛才這個叔叔說想吃水果。"
"哦,謝謝您。"
"不客氣。"
我感到了一絲的欣慰,叔叔已經主動開口說想吃東西了,看來病情已經好轉。燒傷的地方被紗布包著,裏麵的上皮組織已經在生長了。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王晨。可是響了一聲就掛了。我覺得奇怪,就打了回去。
一個歇斯底裏的聲音:"天豪,來車庫,快!"
之後電話裏麵是一陣嘈雜,聽聲音不會有什麼好事。
"車庫在哪?!"我一下提高的嗓門把一位護士嚇了一跳。
"地下二層。"沒等她說完,我飛奔出去。按照她說的,坐電梯來到了地下二層。車庫很曲折,我沒有看到王晨的影子。
"王晨!你在哪呢?!王晨!"
我一邊向外走著,一邊喊著王晨的名字。直到我順著亮光走到了停車場門口的時候,看見王晨趴在地上。
"王晨!"我跑了過去。可眼前的一幕讓我簡直不能相信,他全身都是傷痕,已經被打出了鼻血,眼睛也有些淤血,腫著。
"怎麼了王晨?!"
他氣息微弱地指了指前麵,我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是一輛跑車,這輛跑車我好像見過,又沒有什麼具體的印象。時間不能耽擱,我狂奔過去也追不上那輛已經全速啟動的跑車。於是我把王晨背到了我的肩膀上,然後帶他去看了急診。
結果出來了,我的眼淚也落了下來。王晨究竟惹了什麼人,肋骨被打斷了三根,肝肺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下手如此殘忍,態度如此囂張。我恨不得發動媒體所有人幫我追查這個凶手。明天,就明天,我一定向台裏反應這個情況,將這個凶手繩之以法。
我又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想想究竟在哪裏看到過這輛跑車,我發誓我見過,隻是存在某個記憶的細胞裏麵,找不到而已。我真想把自己的腦袋打開找一找這些信息。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我感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了,在火災剛剛發生不到24小時的現在,又一個案件發生在了我的眼前。我作為媒體裏麵的一個編導,一個城市窗口,麵對這些肮髒隻能無能為力嗎?
回家之後,邢璐看我臉色不好,也沒多問。簡單地說了幾句,我也沒說話,就抱著我的電腦,搜尋著那些已經被粉碎或者存在的記憶。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我點鼠標的速度越來越快,敲鍵盤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想知道的事情卻沒有找出來……
"王晨現在怎麼樣了?"邢璐端了一杯熱好的牛奶坐在了我的旁邊。我本來沒想和她說太多,看見牛奶,心裏有些柔軟。這些憋屈的情感元素,和邢璐沒關係,於是我看了看她說:"王晨斷了三根肋骨,他們跑了。堂而皇之,目無法紀!"
我說話的音量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一旁的邢璐卻隻是呆呆地看著我。可能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又怕自己說錯什麼。我的腦海裏漂浮著王晨遍體鱗傷的樣子,那虛弱而痛苦的表情,身上皮開肉綻的狀態……
突然,我想起了那輛車我是什麼時候見到的了,我知道凶手是誰了。我發誓,新賬舊賬一起算,我就算死,也要找他同歸於盡!
臨睡覺的時候,邢璐和我說了很多。關於錢,關於買房子,關於房價。她說房價有點降溫了,不如趕緊湊錢把房子買了。雖然她自己不在乎租房子住,但眼下很可能是個好機會,因為北京五環左右的幾個樓盤都打了八五折。
接著就是說我們要努力攢錢,這個機會錯過了很可能就再也沒有了。她睡了,我才仔細想了想她的話。最近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兒,還都是不好的事兒。我真該為我和邢璐的未來想想了,房子降價真是千載難逢。但是現在商家那麼精明、狡詐。平白無故也不會給百姓一些利益,還是觀望一段時間為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了夢菲,和她說我昨天遇到的事情。她認為我們一定是惹到了什麼大人物,不然不會如此猖狂,醫院那種地方,都是要登記車號的,他都敢這樣幹,肯定後台很牢固。夢菲猜的沒錯,我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後台有多大了,而且房地產商如果介入,財力等於無限大。想和他們掰手腕,還要考慮再三。
夢菲也沒多說,就告訴我不要著急,錢的事情不用慌,要急用就先用那張卡。我問她什麼時候還,她說有了再還。我突然希望夢菲能一直在我的身邊,因為有她在,我很有安全感。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深奧的問題。邢璐把所有的積蓄--兩萬塊拿了出來,而夢菲的這張卡,看樣子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可是這種反差,是一種比例的廝殺。邢璐拿出了全部,可能還沒有夢菲的百分之一多。邢璐,給了我感動,這無可厚非;而夢菲,給了我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我有點理解小三們的心理了,她們要的就是一擲千金的快感,她們要的就是至高無上的虛榮,她們要的就是這種實實在在的安全感。而丟棄的,是她們看似無關緊要的自尊,因為在現在,自尊不值錢。你沒有權,沒有錢,人家就敢在你頭上瘋狂地踐踏著你的自尊,隻有當你一手遮天的時候,別人才把你的自尊看成是自尊。
"編導老師,我們台裏有沒有法製節目啊?"深思熟慮,還是覺得走這條路比較好,借助媒體的力量,來懲治這種枉法的作為。
"我們台裏麵沒有,不過法製中心他們有好幾檔法製類的節目呢。"
編導老師往嘴裏塞了一口飯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哦,那您有時間帶我去一趟他們節目的製作中心吧。"
"哦,行。"他又塞了一口飯,然後問我,"你對法製節目感興趣?其實挺沒意思的。我也曾經對那些槍支彈藥什麼的感興趣,就去那裏實習了兩周,其實吧,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裏頭可有文章了,比如吧……"
"不是這樣的。"我看編導老師越扯越遠,隻好打斷他的話。
"啊?"
"我想借助他們曝光一些發生在我朋友身上的事情。"
就這樣,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編導老師。他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地問我事情的細節,然後他說下班帶我去一趟法製節目製作中心。
下午的時候,夢菲說她有點擔心我。她說其實有的事情沒必要這麼較勁,因為幕後的交易究竟有多大誰都不知道。他們的勢力如果沒有把握讓他們安全,誰也不會去幹這樣冒險的事情。我想想不盡然,本身法律對他們已經起不到約束的作用,如果媒體再坐視不管,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
下班以後,我和編導老師一起去了法製節目中心。在那裏,我碰到了電視裏麵經常可以看到的主持人,她的一身正氣,讓我內心燃起了希望。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編導老師把整個過程講給了這位很受人尊敬和景仰的主持人,感覺有她在,就有正義在。
"看來這件事情很複雜,處理起來也很棘手。我先把事情分析一下,你們回去等我消息吧。"
"那麻煩您了。"
"哪裏哪裏。"
我和編導老師離開了法製節目製作中心,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我。
"要不你今天去我那兒住吧,我那兒有地方。"
"不用了,他們針對的不是我,是我一朋友。"
"這我知道,可是……"
"謝謝您的好意了,他要真衝我來了,我會有辦法應對的。"
看我推脫,他也沒好意思再說什麼。隻是很少見地把我送到了地鐵門口,他才離開。
編導老師的關懷從來都帶著那麼多的真誠和貼心。估計他從來都沒有把我看成一個孩子或者實習生,而是將心比心,把我看成一個朋友、一個知己。
其實我為王晨做那麼多,都是因為我把他當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人間或許有了這些不帶血緣關係卻勝似血緣關係的微妙,才充滿希望。回想他的一路,讓我不禁想起了太多太多。點點滴滴,已經足以寫出一部小說,或者拍成一部電影。
我們說好要一起找工作,一起為我們的未來而努力。那是畢業不久之後的事情了,現在想想還是曆曆在目。其實我和王晨還有明明都是有一說一、仗義執言的。那個小小的計劃本來可以完成的,但還是擱淺了。
記得我們當時去的是一家網絡公司,由於上大學時我們對硬件和網絡方麵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麵試的時候,都很順利。三個人都成功進入了公司,而且職位都是網絡工程師。
我們當天晚上就去麻辣香鍋一醉方休,這種高興釋放了太久的痛苦。從畢業到找到這份工作,我們經曆了太多太多沒有遇到過的事情,不是嫌我們沒經驗,就是嫌我們學曆不夠高。在我們看來,我們的簡曆普普通通沒有半點兒虛假,這就是被拒之門外的理由嗎。
好的開始等於成功的一半,那個夜晚,我們都認為是畢業以來最最珍貴最最開心的一個夜晚,它讓我們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重新燃起了鬥誌,重新找到了本該屬於我們的自信。
可好景不長,我們因為不適應這個社會該有的節奏和規則,而被這種潛在的條規再次擊敗。
事情還是因為性格的驅使。我們有一天在做網絡安全檢查的時候,發現自己公司還在做無線路由器。本來隻是一個小型的網絡公司,在硬件方麵的人才可謂捉襟見肘,和那些在安裝路由器的人聊了幾句才得知,他們都是從其他一些工廠廉價請來的電工。這就讓我們奇怪了,這樣的一個公司,沒有專業的技術人員,做的路由器能過關嗎?最後我們得知這個事情真相的時候,也是我們三個最後一次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他們是回收那些名牌路由器,然後翻新,再投機取巧更改裏麵的某些設置,最後就成了自己的品牌。價格是那些著名品牌的一半左右,從價格戰打開市場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