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富二代?強!白衣天使?狠!

半夜裏,被手機的鈴聲吵醒。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悅耳變成了刺耳。我拿出手機,隻聽了幾秒鍾,就穿好衣服立刻衝了出去。

黑暗的夜,竟然出現了火焰。在上蒼之上,凶光乍現。一種哭聲,兩種痛苦。王晨在路邊已經魂不守舍,他的爸媽都已經被120送往醫院。而他全身顫抖著,看見我之後,立刻癱軟到了我的身上。

這重量,好像是帶著絕望帶著恐慌。無論我問他什麼,他都不說話。隻是誠惶誠恐地看著我,眼神空洞,仿佛來自地獄。

這種懾人的眼神,沒有讓我退縮,因為他是王晨。我遲疑了一會兒,到底是去醫院還是找個地方先讓王晨休息一下?最後我選擇了馬路旁邊的如家。可是半小時不到,王晨的手機響了。他的精神還在恍惚的狀態,警察已經站在了門外。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把我們帶回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

於是我就坐著警車,隨王晨一起來到了附近的一個派出所。夜深人靜,派出所也沒什麼人。麵前坐著兩個警官,他們的臉看上去很堅毅,有一種把壞人繩之以法的光輝。但錄口供的過程,哈欠連連,點煙提神,嘴裏還不幹不淨,耐心欠佳。

我在旁邊聽著,腦子卻沒有停。除了給邢璐發了一條短信讓她睡覺,告訴她沒事以外,我都在分析王晨所說的這些情況。原來是他下午在路上看見一輛奔馳把一位女士撞飛,然後準備揚長而去。那位女士瞬間躺倒在了血泊之中。車主在倒車的時候,王晨一個板磚砸過去,把副駕駛的玻璃砸碎了。這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輛肇事車輛就被人群夾在其中。待民警來了之後,肇事司機被帶入了警車。可是他除了狠狠地看了王晨一眼以外,還有一句話:"你敢惹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當然,王晨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因為以王晨的為人,管他媽你爸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開車撞人就要一命抵一命,管你什麼二代。

可是他犯了一個原則性的錯誤,二代就是比他強!

我在一旁聽著事情的經過,為自己的朋友感到惋惜。攥緊拳頭卻感到勢單力薄,無力回天。王晨還處在精神恍惚的狀態,雙親都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直到接到醫院來的電話,是讓我們去交押金。他問醫院病人怎麼樣了,醫院那邊卻說,你來交押金就知道了。

我就他媽邪了門了,人命現在還不值押金嗎?一命嗚呼了,還談什麼錢什麼利。追名逐利可以,明爭暗鬥也可以,但是能不能求求各路英雄分個場合,在人命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們這些白衣男天使、女天使,能不能有點天使的樣子?就算不是天使,也別他媽這麼幹事兒啊!

還好有昕琪,他在修理廠值夜班,正好廠子裏一天的現金都在他那裏,就去醫院幫王晨把押金都交了。可能是10萬,可能更多。

王晨因為自己的俠肝義膽,不僅把自己的家賠了進去,他爸他媽的性命也不知道究竟怎樣。

麵前的警察還擺著一副臭臉,就跟火災著在他家似的。我一插話,就沒好聽的。幾句拌嘴之後,想想這樣也對我們不好,還是出去抽根煙。剛準備離開,王晨瘋了一樣從座位上站起來拉著我。那股力量令人不可思議。這才讓我知道,他怕了,他真的害怕了。於是我坐了回去,繼續聽他們錄口供。

在這期間,我就覺得事情蹊蹺。既然那個肇事司機已經被抓了進去,如果是報複,怎麼可能準確地找到王晨家。

現在的人們就是這樣心浮氣躁,被經濟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到頭來就變成了巨大的脾氣和無法控製的憤怒,在人間肆無忌憚地囂張瘋長。

看來那個什麼二代,他爸還真他媽是夠厲害的。

直到天亮了,他們的工作才進行完。我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但臨出來的時候,還是聽見他們的片兒湯話。

第二天早晨也沒有去上班,我帶著王晨去了醫院。他看見他爸媽以後才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在派出所,都是警察問好幾遍他才說一句。還好叔叔阿姨都沒有什麼大事兒,阿姨背部和胳臂有不同程度的燒傷,而叔叔的臉上、頸部和胳膊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王晨在病房裏麵陪他父母,精神恢複了很多。我和昕琪在外麵抽煙。

我和昕琪訴苦:"媽的,你知道嗎?我來的時候,現金不帶夠了都不給開單子。"

他倒好像早就知道了這其中的規則,安慰我說:"嗨,都這樣沒轍,沒錢怎麼辦。除了買房,就數他媽的看病難了。你看每天早晨兒童醫院排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家長,都睡在門口的地上,最可恨的是專家號都被票販子炒到幾十倍。真他媽操蛋!"

昕琪的罵聲和他的抱怨都是有根有據的。我也十分理解他,更理解王晨。昕琪的錢我們還要想辦法墊上,不然沒法向廠子交代,畢竟現在沒有一個老板是慈善家。

還錢的事情現在已成燃眉之急。最後才知道,押金一共是16萬。重症監控室的價格是一天兩千,兩個人就是四千。這些壓力足以壓垮王晨他們一家。

在北京這個地方,他家不算窮,但是正常人家根本經受不住這種程度的打擊。一次感冒發燒估計就要花去工資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這樣的住院,家底肯定掏空了。

我回家把邢璐的錢先拿了出來,加上自己的,一共是三萬五。加上王晨把自己家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昕琪也把自己的兩萬存款取了出來,我們湊了十萬。其實我看得出來,大家都心有餘悸的,5年或者3年的利息,還是有些數目的。可是沒辦法,即使這樣還有一個很大的缺口。

明明在南京,就算錢彙過來,估計昕琪的工作已經保不住了。我仔細地翻著手機電話簿,找到了幾個平時不怎麼聯係但是在北京居住的同學。他們一聽借錢,都是不好意思。我就想不明白,上大學讓我請客吃飯的時候怎麼都那麼好意思呢?

無功而返,心裏很鬱悶,在馬路上看見運鈔車,恨不得變成超人過去掀翻它,然後拿錢去還上。可終究我不是超人,隻好繼續想辦法。手機又翻了一次通訊錄,我看到了藍琳的名字。

有點猶豫,不敢撥通,遲疑再三,還是打了出去。一個希望,連接了這個從來都是充滿希望的號碼。可孰知,物是人非事事休。有人告訴我,這個號碼是空號。我就差自嘲地說一聲謝謝了。

最終還是把星星之火寄托在了夢菲的身上,恐怕隻有她才會很願意幫我。

"夢菲嗎?哦,我哥們兒出事了。你有時間出來一下嗎?我中午在單位大門等你好嗎?真的很急,拜托啦……"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嗯,好,謝謝你!"

夢菲還是一如既往的陽光,借錢?沒問題。語氣清爽,回答幹脆。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就站在了單位的門口。已經告訴昕琪和王晨,錢的事情不用他們著急。

"魏天豪?你怎麼不去上班?"

聽到這聲音,我全身打了一個寒戰。這回完了,沒去上班竟然在大門口等著,被趙主任抓個正著。

"趙主任好,我……"看著他那犀利的目光,我有點不敢編故事了,"我一個哥們兒家裏發生火災了,我正準備去看他呢。"

"啊?有這種事?"趙主任扶了扶眼鏡,"那你快去吧,有什麼幫忙的嗎?"

我心想,趙主任人還是挺好的。要不要朝他借錢呢?還在思考,也就兩秒鍾,他已經離開我有五米遠了。原來是這樣……幫忙什麼的果然都是浮雲,說出這些話來估計是讓他心裏很舒坦,或者這樣才符合他的身份。真正有沒有這個意願,顯而易見。

中午看見夢菲,她又換了衣服。漆皮的短上衣,小毛褲和白色靴子。在整條街道都顯得非常耀眼。她微笑著,真像個天使。

之後我們就去了最近的一個星巴克,那裏有專門為交談設計的包間,很清靜,沒有外界的喧囂和繁華。

"遇到什麼大事兒了?連班都不上了?"夢菲把服務生叫來了,點了兩杯藍山。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她的口味竟然和我一樣。這樣的感覺,讓我想起了藍琳。

因為我們第一次喝咖啡,也是在星巴克。那時候,兜裏真的沒什麼錢,隻是太愛她了,就請她喝咖啡,還裝作什麼都懂的樣子。其實都是在百度百科裏麵咖啡一詞看的,就在前一天晚上。

"朋友家出事兒了,可能是報複。"

"報複?報複也沒有點火燒家的吧?"

夢菲剛才還微笑的臉,現在已經擰巴到了一起。她咬著下嘴唇,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什麼來頭,也可能是意外。不過我這個哥們兒昨天可能得罪了什麼人。警方也在調查中,沒有結論呢。"

"那送醫院了嗎?傷得重嗎?"

"脫離生命危險了……隻是……"

"隻是什麼?怎麼了?"

這時候服務員把咖啡送到了我的麵前,那熟悉的味道。有的時候味道可以讓人回憶起一些原本以為已經忘記的事情。清晰了曾經的誓言,清晰了走過的路途,最終隻留下那道傷疤。

"隻是押金交了16萬……"

"哦,這樣啊。"沒等我說完,夢菲好像明白了一切。從包裏拿出了一張卡,遞給了我。我一看,是工商銀行的白金卡。我們這個級別的人是永遠沒有機會享受工商銀行提供的白金級服務的。而辦這張卡,估計也不是隨便可以辦的。是一次性存多少來著,50萬?我曾經聽一個人說過,但現在已經模糊了。

"這?"

"放心吧,這裏麵應該夠你們用的,沒有密碼,直接刷就可以了。發票什麼的,想留下就留下,忘記了也沒事兒,反正我相信你。"

我看著夢菲,她完全不像我的同事,更不像一個這年紀靠自己的打拚脫穎而出的白領。我不知道她的光環會不會灼傷我的眼睛,但那種光輝,讓我有了一種戒備。

從夢菲那裏拿來了信用卡,心裏的踏實,好像從一個角落飛竄到了另一個角落。突然想起來我們需要的是現金,於是去了趟銀行。還好前台可以取錢,而且這張卡的交易上限很高,取了很多,也沒有達到交易上限。

我把錢給昕琪送了過去,還好今天老板沒來。他們那兒管錢的哥們兒還挺好說話的。這件事情算告一段落,然後我準備去一趟醫院。

醫院永遠這麼多的人,眼看已經5點了,下午掛號的人還是很多。旁邊協助掛號的護士已經說了,還有半個小時就不能掛號了,排在後麵的人可以明天再來,因為時間到了窗口就都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