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公關的鼻祖,是我鄉下的六叔
就這樣,我和六叔義無反顧地支持著聲音和外表雙重符合我們審美標準的張行,那執著勁兒,比現在的高曉鬆力挺曾軼可絲毫也差不到哪去!唯一遺憾的就是,那時候我們硬是沒有造出像"信張行,得永生"這樣的口號兒。
現在回頭想想,那段冒著滿門抄斬罪名偷聽敵台的經曆,對日後我和六叔能成為鎮上一言九鼎的樂評人,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樣說吧,在當時,我和六叔對於音樂的隨便一個褒貶,直接就會變成鎮上音像店裏的銷售曲線圖。大凡一到貨就脫銷的那些磁帶,一定是我們正麵表揚過的,要不,就是我在公廁裏因便秘無聊時而用口哨吹出的那些歌兒。公廁裏人多眼雜,全鎮的流行音樂風向標,就是從這裏泄密的也真的說不準!而那些滯銷的,不用說,就是被我們忘記了在哪種場合下表示鄙夷的那種。不客氣地說,當時我們在鎮上的音樂圈,尤其是評論界的地位,一點都不亞於今天的金兆軍、科爾沁夫、高曉鬆或者那個三聯的王小峰。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賣磁帶的那個胖子都沒弄懂其中的玄機,在幾次進縣城進的貨幾乎都撞在被我和六叔惡評如潮的槍口上後,各種磁帶於是就滯銷如山。正在他幾乎要宣布破產的關口,經人點撥了他一下後,那家夥方才恍然大悟。
於是,在頓悟的當天下午他就在學校的門口截住了我們,然後他不由分說地一手一個,拽著我和六叔就進了鎮上最奢侈的飯館。我記得很清楚,那個飯店叫鳳凰人民飯店。
在落座之後,他眼睛連眨都沒眨地就叫了一整隻燒雞,半拉豬頭肉,和一堆熱騰騰的肉丁大包子。這還不算,最後,他還要了一瓶叫冰雪露的甜酒。那種隻有一點度數的橘子味的酒,好喝得不行,賣五毛錢一瓶,正因為昂貴,所以,一般隻能在過年時才能偶爾喝到。
於是,在那時春節的酒桌上,經常有為了能多喝幾杯那種甜酒,就把本來比著贏的猜拳硬生生演變成比著輸,不是上來就口誤就是故意動作變形,反正,隻要被判為輸後喝酒就算是達到目的。還有一個人更絕,他隔一會就出去一趟,說是上廁所,不一會兒就噔噔噔跑回來,一臉歉意地說自己耽擱太久,實在對不起大家,自罰三杯吧!於是不等大家回過神來,他已經自斟自飲,咕咚咕咚連幹三杯,想拽都拽不住。
六叔大我三歲,在胖子麵前,自然矜持不少,他吃肉喝酒的樣子始終斯文;而我,當時就表現得多少與自己的身份有些不符。別的不說,就說吃燒雞吧,他倆都用筷子去夾,而我則直接就下手了,這還不算,我的嘴還嗶嘰嗶嘰地直響,直到了六叔用腳悄悄碾了一下我的腳後,我方才收斂。
那個胖子的意圖很簡單,就是以後他再去縣城進貨之前,希望我們能幫他列個單子,進誰的磁帶進多少盒,都由我們拍板,而胖子對我們的回報就是,以後我們再從他那裏買磁帶時,一律按進價。為了顯鄭重,借著酒勁他還當場發了毒誓,如果他以後敢賺上我們爺倆一厘錢,就全家死光光。
就這樣,在酒足飯飽之後,我們便就地辦公。白紙黑字,洋洋灑灑,有些進貨數目特別多的磁帶,我們還不遺餘力地在後麵寫上為啥多進的理由,以及種種注意事項,長長短短的,事無巨細。估計,那些就算是鎮上最早的樂評了吧!
盡管,那時候,我們甄別音樂孰好孰壞時,大部分都取決於我們爺倆的個人好惡,但今天看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的。舉個簡單的例子,在那個版權概念基本為零的年代,一首歌常常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而這,就為我們留下了指點江山的空間。
比如,《遲到》那首歌,就有張行和呂念祖各唱的一版。當然,那時就連我們爺倆這業內人士,也都不知道在遙遠的寶島台灣,還有一個叫劉文正的人也唱過一版呢,並且是原唱。於是在那時,我和六叔就一致力挺張行,說他唱的就是好聽,嗓子清亮高亢不說,吐字還倍兒清楚,而最主要的,卻是他的某張磁帶封套上那張一身白色西裝的照片,嚴重地刺激了我們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