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Q的寶寶,你不會想要生孩子了吧?哈哈。"艾樂樂正欲仔細欣賞那張神似混血兒的寶寶照片,被陳昕一把搶過,她把錢包塞進包裏,說:"送我生日禮物是不是想讓我請吃飯?說吧,想吃什麼,安慰你失業。"
"淩子一起來嗎?好久沒見到她了。"
"她到外地去采訪了,在美利堅轉了一圈,依舊是個工作狂,不過她也不好受,畢竟還得還債。"
艾樂樂不止一次地敲自己腦袋,每當她覺得鬱悶、想不通的時候,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淩子,倘若蘇凡如淩子的老公那樣決絕,自己一定無法麵對。
淩子有學識,有閱曆,跌得傷痕累累也能原地站起來繼續前行,而自己現在又剩下什麼?
國際經濟貿易專業畢業,這個專業文也不是,理也不成,看起來高深得很,在當時是最火的一個專業,多少人擠破腦袋想報,仿佛報了這個專業的今後全能成為國際經濟棟梁。到畢業時才發現這是個四不像的專業,專門學財會的有會計證,學文的有秘書資格證,就國際經濟貿易,是本無字天書。
這是艾樂樂最不敢去深入探討的事。十八九歲的時候,人人都有過一個鮮活的夢想,雖然那些夢想在今天看來幼稚得可笑,至少在當時,是活得快樂而有目的的。結婚之後,她以為家庭和那個深愛的男人就是自己全部的夢想,一切奮鬥、掙紮都有了理由。
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婚姻可以將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綁在一起過一輩子,也可以在瞬間破滅、瓦解,因為它沒有血濃於水的牽掛,隻是憑借了一種感覺而已。
當別人忙碌的時候,自己卻在發呆,那種苦澀的滋味可想而知。要是個千萬富婆或是"富二代"就算了,大不了吃光喝光用光,可是自己連個"富"字都沾不上邊。
她不再理會陳昕的催問,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你怕什麼?別相信女人青春易逝那樣的話,女人就是到了三十歲依舊有市場,別哭喪著臉。"陳昕往自己的手腕間噴了香水,把香水瓶甩給艾樂樂說,"'邂逅',送給你,沒準明天你就邂逅到自己真正的幸福了,女人別太把男人當成一回事,那是作踐自己。"
艾樂樂哼哼哈哈地胡亂應著,說:"昕兒你帶我去吃壽司吧,我想吃芥末。"
"你想吃多少芥末都沒問題,誰讓你第一個送我生日禮物,到了這年紀還能收到生日禮物,挺意外的。"
是的,自從結婚後,蘇凡再沒有在生日禮物這件事上大張旗鼓。以前艾樂樂每年至少要收到兩次生日禮物,陰曆一次、陽曆一次,碰上閏月的話就三次,可是現在呢?
每年必過的節日是中秋節、清明節和春節,中秋節回艾樂樂家,清明節回蘇凡老家掃墓,春節就在家胡吃海喝。
"你低著頭又在胡思亂想了是吧?別想那麼多,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調整下自己,你看看你,一副苦瓜臉,別把皺紋給愁出來。"
多少年前,她們三人聚集在鏡子前,看時尚雜誌中的無瑕肌膚,嘖嘖驚奇,她們說,要是將來臉上出現皺紋了,真的寧願去撞牆死掉算了。那時候把死說得那麼輕易,什麼大不了的事都要扯到死。
現在才發現,無論臉上出現了多少皺紋,都要活著,活著不易,死去更難。
她不就喜歡看我們生孩子嗎
艾樂樂懷揣著寫著索拉地址的發貨單,與陳昕大餐一頓,直到半夜才回家。
陳昕似乎有什麼心事,兩個小女人放肆地喝了一些清酒,吃日本料理不喝清酒的話會很無趣。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打車回家,剛鑽進出租車,司機按下裏程牌問:"去哪兒?"
"順昌路翠湖春苑!""
"小姐,是靠哪邊?"
"哪裏?鬆江。"艾樂樂迷迷糊糊地回答。
"小姐,你是失戀了吧?鬆江是不是上海的地名?"
"啊?"艾樂樂轉了轉脖子,搖下車窗,六月的晚風吹拂到臉上,她的酒醒了一些,喉間翻滾了一會兒,沒吐出來,停頓了幾秒,她又說了一個地名,司機這才踩下油門。
風一下子緊起來了,裹起空氣中的各種味道撫過她的臉頰,艾樂樂趴在車窗上,看著這個城市迅速倒退的風景,孤獨而落寞。
剛才報的是索拉的地址,那個地址隻看了一眼,卻反反複複在眼前出現了無數次,以至於她能脫口而出。
當這個女人以越來越清晰的姿態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再也不能裝作一個傻子,隨意地糊弄自己。
艾樂樂,你的明天在哪裏?倘若蘇凡真的離你而去,倘若你注定在杭州輸得一敗塗地,你會不會卷起尾巴回到老家,隱藏自己的婚史再嫁個男人,夜夜對著另外一個男人緬懷從前熟悉的一切?
那樣的生活會很糟糕,糟糕得要命。艾樂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小姑娘,我看你是自尋煩惱,現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看你長得這麼乖巧還怕沒有男人喜歡啊?"司機看看後視鏡,借機搭話。
小姑娘?這位司機大叔眼神有問題?艾樂樂趕緊掏出鏡子照了會兒,發現自己紅暈滿麵,看著果然比平常年輕了些。
聽到這樣的誇獎,總歸是開心的,下車的時候,艾樂樂看看計價表上的四十八塊,掏出五十塊錢說師傅不用找了,那神情那姿態絕對豪邁,司機笑笑接下,沒有低頭找硬幣。
十分意外地,今天蘇凡到家特別早。
他聞聞艾樂樂身上的酒氣,架著她進客廳,問:"怎麼回事?喝這麼多?"他的臉上明顯帶著擔憂和不快。
艾樂樂死死地盯著蘇凡,心想:你是擔心我嗎?你還會擔心我?
其實心裏是美美的,想要傷害一個愛你的人,最大的懲罰是忽視,蘇凡忽視了她這麼久,這是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對她有不同的反應,盡管他的眼神中滿是對她醉酒的不滿,但那至少說明他還在意她。
"今天陳昕生日,喝了幾杯,不是我生日也能喝,對吧?"艾樂樂話中的意思是,今年我生日你沒送我禮物,就給了我一千塊錢。
蘇凡當然領會不到她的話中話,隨意地答道:"趕緊去洗洗,別讓媽看到了。她不喜歡你喝酒。"
"她喜歡我和你生孩子,你怎麼不照做?"艾樂樂來勁了,站在原地不肯走。
蘇凡遞過手中的解酒茶,不耐煩地說:"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這麼愛折騰?趕緊喝了。"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和你生寶寶。"艾樂樂攀附上蘇凡的肩膀,雙手將他圈緊,開始耍賴。
"你幹嗎?我媽還在呢。"蘇凡有些惱怒了。
"她不就喜歡看我們生孩子嗎?"
艾樂樂是明顯在耍酒瘋,她沒有醉,可是她就是想借著這點酒氣說一些話,說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話,說出那些讓她承受委屈的話,她知道婆婆肯定能聽見他們的對話,還是義無反顧地說著。
蘇凡的力氣很大,很快就扳開她的手,說:"我給你去放洗澡水。"
艾樂樂又彈回去,湊到蘇凡的耳朵前,一字一句地問:"蘇凡,你會不會不要我?"
蘇凡沉默了,隻是輕輕將她推出懷抱,說了一個字"乖"。
這一個字,到底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肯定,還是要求?
看著蘇凡去洗手間放洗澡水的身影,艾樂樂緩緩地坐到沙發上,長久地不說話。
不過剛才借著酒勁演的這出戲,已經奏效了,婆婆是看在眼裏,明白在心裏,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兒子肯定犯了什麼錯。
簡而言之,艾樂樂成功地把婆婆拉入了統一戰線,兩個女人對抗一個男人,其中還有一個是那男人的媽,保管比一個人的戰役順暢一些。
這一招,叫做--請君入甕。
哭也哭過,鬧也鬧過,該是好好過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