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苦鬥間,東方突然光華大盛,紅氣漫天,一輪巨大紅日毫無預兆地自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將大半個天空都染得通紅。此時已近傍晚黃昏,殘陽正在西方群山間將落未落,被這紅日一照,頓時隱沒,幾乎消失不見。
“怪哉,居然天出二日!”
李承乾正自驚詫,卻見拚命圍攻自己三日三夜的三妖一齊罷手,同時後退,匍匐在地,恭聲道:“拜見陛下!”
那一輪巨大紅日冉冉升到半空,懸住不動,過了片刻,漫空紅光一斂,紅日消失,一道長虹橫貫天際,落到李承乾跟前,幻出一個人來。乃是個矮小道人,穿大紅道袍,披發跣足,一身火氣,腰間懸著個葫蘆,作歌而來,其辭曰:“煙霞深處訪玄真,坐向沙頭洗幻塵。七情六欲消磨盡,把功名付水流,任逍遙,自在閑身。尋野叟同垂釣,覓騷人共賦吟。樂別是乾坤。”其聲清朗,隻是隱隱有金石鏗鏘之音。
三妖伏地又道:“拜見陛下。”
道人道:“罷了。”
三妖不敢起身,道:“屬下無能,有負陛下所托,更丟失聖物,甘領責罰。”
道人道:“罷了,不必多言。”
李承乾心道:“這人說話如此簡捷,仿佛不肯多說半句,倒是和那天帝有幾分相似,隻是沒有那等冷峻罷了。三妖叫他陛下,莫非就是那東瀛天照神麼。”
正思忖間,那矮道人打個稽手,道:“兩位請了。”
玄奘此時祭煉三件法寶,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無法分心答話。李承乾暗暗警惕,心想此人既然是三妖首領,能在一方為王,必然修為高深,不要功虧一簣才好,也拱手道:“請了,在下李承乾,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大唐皇子,在下天照,這三個,”他伸手對三妖一指,“乃是我的部下,大約行事孟浪,冒犯了殿下,還望多多包涵。”
李承乾心道,這三妖行事,不是遵你號令麼,如今又推脫得一幹二淨,倒是爽快。雖然如此想,麵上依舊有禮,道:“豈敢,陛下言重,既如此說,想必也是其中多有誤會了。”
兩人在言語客套,玄奘卻在佛光中加緊祭煉法寶。那道人天照明明看見,卻若無其事,隻顧和李承乾閑談,仿佛對那三件法寶全不上心。三妖匍匐在旁,也不敢作聲。
過了片刻,玄奘全身一震,巨大紅蓮倒飛而回,依然化作繽紛焰火,縈繞周身,再看地上那三件法寶,已然無半分邪氣神通在內,成了凡物。玄奘合十道:“南無阿彌佗佛!”一聲輕響,收了法身,依舊是個白衣僧人。
他雖然已經年近五旬,又修佛法,重性輕命,卻駐顏有術,又性好整潔,看起來麵如冠玉,風度閑雅,雙手在胸前合十,白皙柔軟,仿佛少年人一般,便如那月白色袈裟一個顏色,彼此分辨不出。
“陛下前來,貧僧有失迎迓,望請見諒。”他對天照道。
天照又是微微一笑,道:“法師客氣。我這三個部下,平素失了管教,糊塗乖張得緊,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法師海涵。我這便命他們回轉東瀛,隻是這三件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希罕之物,卻是我東瀛聖物,如今被法師以佛法祭煉,想必也是有緣,可否賜還在下,帶回東瀛供奉,也讓蔽處生民同蒙佛法教化。”
玄奘道:“如此,有勞陛下。”抬手一指,那三件生物升在空中,緩緩朝天照飛去。
天照展袖一拂,將三寶收了。轉身又對三妖道:“我命你等來此擴土建國,也是教化一方生民之意,怎地如此暴虐乖張,殘害生靈,屠毒忠烈,慘惡異常,大拂上天好生之仁。速速回轉東瀛,修心養性,不得我命,不準出島半步。”
三妖齊聲應了,正要架妖風離開。天照又道:“玉藻留下。”
玉藻一怔,不敢違抗,站定不動。八歧和夜叉鴉駕風走了,天照轉臉對李承乾笑道:“殿下,我略通命理之術,觀玉藻與殿下前世有緣,正堪良配。玉藻雖是妖身,卻也有些姿容,聰明靈慧,頗可人意。殿下如若不棄,不妨收納入府可好。”
此言一出,玉藻大驚,正要拒絕,一眼看見天照冷峻目光,便垂下頭去,不敢作聲。李承乾暗道:“怪了,我原以為這幾日諸事不順,不想是否極泰來之兆。先有玄奘法師救命,而且贈了一盞金燈,法力大進;如今又有人來上門說媒,還是這等絕色佳麗。”他昔日為太子時,放浪形骸,行事不檢,多有奢靡名聲,否則以嫡長子身份,如何會被廢去。如今見玉藻姿容豔麗,平生僅見,尤其如今低首垂目,嬌怯怯地別有一番風liu,不由得有些動心。至於說對方乃是妖狐,他也修道十餘年,和一個猴子同室學藝,前日還在和牛妖蛟魔觥籌交錯,稱兄道弟,哪裏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