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喋血黃海
正自全神貫注凝視著“浪速”的林永升一聲大叫,頭顱被削去了一半,身軀像鋸倒了的白楊一樣沉重地倒在濕漉漉的甲板上。
靜靜的長夜籠罩著古老的天津城。
也許是天冷的緣故,整個直隸總督衙門冷冷清清的。漆黑的夜色中,隻後院幾處屋內微弱的燭火,像是在向人們訴說著什麼。他——北洋通商大臣、直隸總督李鴻章,身穿九蟒五爪袍服,外罩仙鶴補子,神情迷離恍惚,表情陰鬱沉重,入定價呆坐在太師椅上。
稍帶涼意的秋風隔簾縫吹進來,兩張雪白的紙片飛絮似的飄飄蕩蕩無力地落在腳下。李鴻章悵然望著,猶豫下彎腰伸手撿了起來,微掃眼,他那清臒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兩張輕如鴻毛的紙片,兩道內容截然不同的電文,似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坎上,壓得他整夜不眠,便氣也透不過來。
“嶽父。”
……
“嶽父。”張佩綸輕步進屋,幾個月不出門,在衙門裏吟詩作畫,他休養得十分好氣色,越發顯得倜儻風流、儒雅端莊了。“嗯——哦,幼樵呀。坐,坐著說話。”李鴻章緩緩睜開了雙眼。不知什麼時候,漆黑的天穹上已泛起一片魚肚白,一線淡淡的曙光劃破夜幕潑灑下來,照在濕漉漉的臨清磚上,閃著光亮,隻晨風卻很冷。一陣寒風襲進,李鴻章下意識地撫了下肩頭,“幼樵,你說說看,為什麼這黎明前總是特別地黑、特別地冷?”
“這——”張佩綸取皮袍輕披在他肩上,愣怔下咬嘴唇道,“回嶽父大人,依幼樵意思,唯其如此,人們方越發感覺到陽光的明媚、嬌豔,從而倍加珍惜。”
“愈黑——愈亮,愈冷——愈暖。”李鴻章已是半蒼的眉毛緊皺一團,絲絲白發在晨風中抖著,喃喃自語道,“倍加珍惜——”“嶽父大人所言極是。對於那些來之不易的東西自當加倍珍惜。不然,等它失去時,便會覺得它原來是那般地美好。”張佩綸說著若有所感似長長籲了口氣。李鴻章沒有言語亦沒有動,緊鎖的雙眉久久凝視著在依稀淡薄的夜幕中掙紮的絲絲曙光,足足袋煙工夫,喟然一歎徐徐轉過身來:“你們意思怎樣?”說著,他努了努桌上的電文。
張佩綸拎茶壺給李鴻章斟了杯茶,躬下了身,說道:“依杏蓀兄意思,事既至此,還當以老佛爺意思為上。”他頓了下,望眼李鴻章幹咳兩聲,“隻幼樵以為,當依皇上意思,加緊備戰,不知嶽父大人心中可有定議?”
“我——”李鴻章微啜了口茶,似乎沉思著什麼,半晌方咽下,說道,“前次你主不出兵,杏蓀反之;如今杏蓀以為當依老佛爺意思,你又反之,你二人私下可是有些——”
“嶽父多心了,這壓根沒有的事。”張佩綸插口說道,“幼樵與杏蓀兄私交甚篤,絕不會有怨隙的。便昨夜,我還與他吃酒談事,直子正時分方歇著的。”“沒有就好。你二人一個心高,一個氣傲,又皆我之股肱,我這心裏就擔心你們不和來著。”李鴻章凝視著張佩綸,“杏蓀心胸窄了些,容不得別人比他強,隻這麼多年隨我,勞苦功高,況目下正用人之際,有甚不到之處你多包涵著些。”他挪了下身子,似覺不舒坦,起身來回踱著碎步接著道,“你說說看,你心裏是怎生想的?”“幼樵前次不主出兵,實鑒於目下強敵環顧,而依我朝國力,卻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故以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張佩綸說著話鋒一轉,“而今日日夷肆意挑起事端,皇上又降旨宣戰,倘虛與委蛇,小則龍顏大怒,榮祿難保;大則喪權辱國,落得一世罵名,遭萬人唾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不是自不量力?”李鴻章插口道,“結果隻怕更會出人意料的。不說英法諸夷不會漠然置之,便日本隻怕也會獅子大開口的。”“日夷國內形勢危急,急欲尋機擺脫困境,倘我朝真若失利,代價確是不可想象的。隻上邊心意已決,做臣子的又能如何?食君祿忠君事,也隻有勉為其難了。”張佩綸深不可測的眸子轉動著,咽了口口水,接著道,“話說回來,我北洋海陸軍這麼多年的調教,實力亦非一般,但隻悉心備戰,鹿死誰手殊難預料。”
“北洋海陸軍究竟有幾斤幾兩,我心裏最清楚不過。單與國內各軍相較,我軍是勝出多多,隻與日夷相比,卻還差著——”話音尚未落地,外邊叩門聲起,李鴻章半蒼眉毛挑了下,“何人在外邊?”
“是卑職盛宣懷。”
“進來。”
“嗻。”盛宣懷答應一聲進來,躬身打千兒請安,說道,“大人,宋大人在屋外求見。”“他?”李鴻章臉上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不快,移目觀望,卻見宋慶兀自在屋外廊下來回踱著碎步,腮邊肌肉抽搐了下,抬腳出屋,強自擠出一絲笑色拱手道,“不知宋大人光臨,失禮之處,還乞海涵。”
宋慶簇新的九蟒五爪袍外套黃馬褂,聞聲疾步上前躬身道:“製台這說哪兒的話來?卑職官低位卑,何敢勞大人——”
“哪裏哪裏。請!快屋裏請!”說著,將手一讓,徑自回屋。宋慶亦步亦趨地隨了身後進屋,“啪啪”一甩馬蹄袖便欲大禮參拜,隻卻被李鴻章止住:“宋兄這是做什麼?以後切莫行這些禮數。坐,坐著說話。幼樵,快與宋大人獻茶。”
“這位便是幼樵兄呀,真是失禮、失禮。”宋慶臉上滿是不屑神色,隻嘴上卻笑道,“早聞大名,今日能一睹容顏,真是三生有幸呐。”說著,拱手略躬了下身子。張佩綸臉上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紅暈,輕咳一聲斂了淡淡還禮道:“宋大人如此大禮,幼樵萬不敢當的。”
“幼樵兄天下名士,何言不敢當,若非——”
“宋兄太抬舉小婿了。”李鴻章似笑非笑,淡淡插口道,“莫說他不敢當你大禮,便老夫又何嚐不是如此?”他頓了下,見宋慶嘴唇翕動著欲言語,輕擺了下手,又道,“彼此熟人,客氣話兒就都不必說了吧。請坐。”待宋慶在雕花瓷墩上大馬金刀地坐了,李鴻章問道,“宋兄這早晚過來,不知有何要事?”
“沒甚事的。”宋慶略躬了下身,淡淡笑道,“卑職隻想問一下,目下我軍作何處置?”
“這——”
“大人勿怪。”見李鴻章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宋慶猶豫了下徑自開口道,“卑職此次奉旨離京之際,皇上曾有交代,卑職亦於皇上麵前立了軍令狀,故不敢稍有差池,這點子苦衷還望大人體諒一二。”“那是那是。”李鴻章端杯啜口茶徐徐咽下,不緊不慢道,“你我雖職有高低之分,卻都是皇上奴才,都是為朝廷效力,少荃豈有怪罪之理?”
“卑職蒙皇上恩寵,效命疆場,然一切專閫之權皆在大人。”見他嘴上隻字不談作何處置,宋慶咬嘴唇沉吟片刻,開口道,“卑職有此一問,實欲早期擊退日夷,以了皇上憂思。”“宋兄此心,實令少荃感佩萬分。其實少荃又何嚐不想如此呢?”李鴻章輕咳兩聲,起身背手來回踱著步,歎口氣說道,“便方才我還和幼樵商議著呢。日夷素來狡詐,此時按兵不動,必藏有大的陰謀。兵法雲以靜製動,我意目下還是悉心防範,靜觀其變方為上上之策。”
“大人。”宋慶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李鴻章,似乎想從他麵上神情看出些什麼。然而,他失望了。沉吟片刻,宋慶開口說道,“依卑職看來,日夷此時按兵不動,實因其準備尚未充分。我軍若此時集兵反擊,定可將日夷逐出朝境。倘此時不動,待日夷兵力集結完畢,吃虧的怕是咱們。卑職請大人三思。”李鴻章臉上掠過一絲冷笑:“宋兄心思,少荃理會得。隻日夷既敢挑起事端,豈有準備不足之理?宋兄久居內地,與外夷情形不大了解的——”
“大人——”
不及宋慶話音落地,李鴻章擺擺手道:“宋兄還不曉得吧,日夷聯合艦隊由伊東佑亨統領,現下正在朝鮮海域四處遊弋,尋我北洋水師主力以期決一死戰呢。”
“如此便出動我水師艦船,與之一較長短。”宋慶起身踱了兩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難道我堂堂大清水師便懼了日夷區區幾艘破船不成?”“宋兄此言差矣。”李鴻章輕輕搖了搖頭,“日夷這麼多年窮全國財力擴充海軍,其實力遠非宋兄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擊。說句不怕喪氣的話,日艦現下已遠勝我北洋水師。貿然出擊,以弱敵強,結果會怎樣,少荃不說宋兄心中也該有數的吧。”
“這——”
李鴻章不易察覺地輕哼一聲,移步上前輕輕拍了拍宋慶肩頭,說道:“宋兄,與洋毛子作戰,比不得內地剿匪平亂,光憑勇氣是成不了事的,還得用這個。”說著,他右手輕拍了拍剃得趣青的腦門兒。宋慶滿臉窘色,直恨不得地上裂個縫兒鑽進去,移目張望,但見張佩綸似笑非笑,一雙眸子閃著狡黠的光亮直直望著自己,更羞得無地自容。正滿腹茫然間,卻聽李鴻章幹咳兩聲開口說道,“宋兄,此非一日三刻便能解決的事兒,俗話說溫火慢燉,火到豬頭爛,萬萬急不得的。你且回去養著精神,一有舉措少荃立時差人知會與你。”
“大人心思縝密,真不愧我大清之棟梁。宋慶佩服、佩服。”宋慶低頭長長籲了口氣,仰臉望著李鴻章拱手說道,“大人,宋慶有一事,不知大人可否應允?”
“宋兄但說無妨。”
“宋慶願統標下人馬開赴平壤,與日夷麵對麵地幹上一仗,還請大人能夠準下官所請。”
“不不不,其他事情都還好說,此事少荃萬不能答應的。”李鴻章臉上掠過一絲奸笑,連連擺手道,“宋兄身負皇命,關係頗重。你若有個甚閃失,少荃如何向皇上交代?到時候皇上隻怕將少荃這頂戴花翎摘了亦是輕的呢。”
“大人言重了。皇上派卑職過來,為的便是能與大人共禦日夷,捍我大清尊嚴。豈有怪罪大人之理?”宋慶說著深深打個千兒下去,“宋慶蒙皇上隆恩,無以為報,隻有奮力迎敵以慰心中惶恐。還請大人體諒宋慶苦心,恩準卑職——”“體諒、體諒。你我一處共事,我能不體諒嗎?隻你也該體諒少荃心中難處呀。”李鴻章略拱下手還禮,拈須說道,“眼下世事,誰又能說得準?這仗打好了自不在話下,倘萬一失手,那可就——”他沒有說下去,隻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道,“好了,宋兄不必多言,此事少荃萬不能答應的。”
“大人——”
“杏蓀,你代我送送宋兄。”
“嗻。”盛宣懷在一側兀自胡思亂想間,聽得李鴻章吩咐,愣怔下回過神,忙不迭答應一聲將手一讓,“宋大人請。”“大人——”宋慶滿是期盼地望著李鴻章,隻他卻不耐煩價麵對著窗外。嘴唇翕動良晌,發泄胸中悶氣價長籲口氣,拱手施禮道,“大人歇息,卑職告退。”說罷,歎口氣轉身出屋而去。
聽著宋慶“橐橐”腳步聲消逝在月洞門外,李鴻章忍不住笑出了聲:“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便做起了春秋大夢,哼!”“嶽父,”張佩綸抿嘴笑了笑,道:“此人既礙手礙腳,何若順了他心思,眼不見心不煩?”
“留他在這裏還好,倘真派他過去了,那才真礙手礙腳呢。”李鴻章手撫著胸口,輕咳兩聲忍住笑,說道,“似他這等眼尖皮厚腹中空之輩,皇上也想著能委以重任,可真是瞎——”猛覺失口,他戛然止住,掃眼張佩綸,端杯啜口茶緩緩接著道,“幼樵,我尋思好了,還是照老佛爺意思辦吧。”
“嶽父,如此——”
李鴻章悵然歎口氣,凝神向外注目著,口中緩緩說道:“這仗打下去,絕不會有好的。依著皇上意思,到頭來千人指萬人罵不說,便老佛爺處也討不到好的。與其如此,還不如順著老佛爺意思,咱不能竹籃打水到頭來兩頭空呐。”
“嶽父言語許有道理,隻依幼樵看,眼下局麵於皇上甚是有利的。倘皇上追究下來,何以應對?”張佩綸細碎白牙咬著下嘴唇,沉吟良晌方道,“便真有老佛爺,到時候能不能抵住下邊壓力也很難說的。若老佛爺為平息民憤,以嶽父做了替罪羔羊,那也極有可能的。嶽父大人萬萬三思為上。”
“你於世事還是看不透的。”李鴻章背著手繞室徘徊,袋煙工夫,籲口氣說道,“眼下底下是唧唧喳喳吵得慌,可那都是麵上的。皇上若想著能借此穩固他那位子,算盤可就打錯了。”
“民心可用。但隻要——”
“說是那麼說,隻你低估了老佛爺的能耐。要奪取權力、鞏固權力,靠什麼?靠的是這個——”他說著兩手握拳在空中揮舞了下,“沒有實力,但耍嘴皮子,是不濟事的。皇上心思是好的,隻他有什麼?有一兵一卒是屬於他的嗎?朝中又有幾人支持他?惹惱了老佛爺,我敢擔保,一夜間他便會——”他盡量壓低著嗓門兒,隻卻猶不放心價往窗外看了看,回首望著張佩綸,接著道,“至於說我會做替罪羔羊,這確說不準的。隻據我看,無非責恕幾句罷了,便大不了將這黃褂子奪了去,可這又有什麼?過陣子還不都又會回來嗎?”他咽了口口水,“你想想,這仗輸了,與日夷交涉靠何人?還不要靠我嗎?如此上邊能真棄我不用?便真如此,我手中隻要還握著北洋水陸軍,一切都可高枕無憂。”
“嶽父分析得極是有理。隻——”
“隻什麼?放心,宦海沉浮這麼多年,我不會看走眼的。”李鴻章不無得意地笑了笑。見張佩綸嘴唇翕動著,他細碎白牙咬著,一字一句道,“即使真有朝一日做了替罪羔羊,那也認了!”
望著李鴻章賭徒一樣陰險、貪婪、狡詐的目光,張佩綸忽覺身子一冷,咬嘴唇沉吟良晌,小心開口說道:“嶽父,此事關係您,更關係我大清日後之命運,幼樵意思,還是再細細思量下為好。”“我想好了。”李鴻章搖了搖頭,“整整一宿,還不夠嗎?做甚事都得冒點險,你這便去電葉誌超,要他可守則守,不可守則退——”
“嶽父——”
“不要說了。假以時日,你會知道我如此做是對還是錯的。”李鴻章語氣堅定,不容置疑,“再告訴汝昌,我海軍以保船製敵為旨,切不得出大洋應戰。若敢違令,我唯他是問!”
“嗻。”張佩綸無奈地歎了口氣,“嶽父,那前次要丁軍門護送援兵赴朝一事,您看——”“取消!”李鴻章猶豫了下,攢眉沉思道,“算了,還不取消吧。此事非隻皇上,便老佛爺亦恩準了的。你告訴汝昌,切切小心為上,援兵一抵朝鮮,立刻回返旅順。對了,你這兩日收拾下,準備去趟京城。”“嶽父,”張佩綸不解地望著李鴻章,“幼樵此時離開,是不是不妥?我看還是等陣子吧。”
“不,不能再拖了。老佛爺壽誕在即,你將壽禮趕緊送了過去。順便在京裏走動走動,探探風聲。莫舍不得銀子,該花的一定要花,回頭賬房那再拿十——不,再拿二十萬兩。”說罷,李鴻章徑至屋角一個黑漆大櫃前,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開了櫃,揀出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紫檀木盒,腳步“橐橐”踱過來,粗重地喘了一口氣,說道,“把這個也交了老佛爺。”
“這是——”
“是顆瑪瑙。當年圍剿太平軍時得的。”李鴻章說著打開了那盒子。張佩綸低頭細望,卻是一顆鵝卵石般大小的淡黃色瑪瑙,瑪瑙中一朵紅色牡丹花當時價花瓣綻放。張佩綸移目望眼李鴻章:“嶽父,此物怕——幼樵早年在福建時,曾見一古董商持有此種瑪瑙,隻顏色為淡藍——”
“瑪瑙中有牡丹不算奇事。它另有妙處的。不然,我會這麼多年將它帶了身邊?”李鴻章滿是貪婪不舍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瑪瑙,“你且仔細看著。”說著,李鴻章撩袍袖遮了屋中光亮,再看那牡丹花時,花瓣竟凋謝了一樣收縮起來,待複移開袍袖,那花瓣卻又重新綻放。李鴻章仿佛捧著個繈褓中的嬰兒一般小心翼翼將那瑪瑙放回盒中,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方關了盒蓋,道,“這你可見過?”
“沒有。”
“若在平日,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呢。眼下——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李鴻章閉目將那檀木盒子塞了張佩綸懷中,“好了,你下去吧。告訴下邊,沒甚要事不要擾我,讓我迷糊陣。”
“嗻。”
久違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屋內,暖洋洋的。李鴻章仰臉望著天,一動不動。他的臉上,時而露出絲微笑,時而露出點惆悵。他在賭!他在以自己日後的命運做賭注!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呢?
最後一抹霞光終於被夜幕遮蔽,無際的天穹一片昏沉沉景象,幾點寒星不安分的孩童價於東際天穹悄悄升起,一眨一眨地凝視著大地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