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雕佛奴(3 / 3)

她心念一閃,莫非這萬丈深淵底部,竟有修道人隱居於此,不禁好生詫異。

此時那黑雕飛行速度越發降慢。

英瓊留神往四外看時,隻見石壁上青青綠綠,紅紅紫紫,布滿了奇花異卉,清香省鬱,直透鼻端。

淵底也逐漸寬廣,簡直是別有洞天。如此奇花盛開.草木扶疏,完全是暮春景象,哪裏是寒風凜冽的隆冬天氣?不由高興起來。

然而她身子一轉切,猛想自己尚在的雕鐵爪之下,吉凶未卜,即使能脫離危險,這深潭離上麵,不知幾千幾百丈,如何上去?

況且老父尚在病中,無人侍奉,不知如何懸念自己,不禁悲從中來。

那黑雕飛得離地越近,便看見上邊小山碧青起伏之間,有一株高有十數丈古楠樹,枝幹粗樸,枝葉繁茂。

忽見一個小沙彌,從那樹旁走了出來,高聲喊道:“佛奴請得佳客來了嗎?”

那雕聞言,呱呱輕叫兩聲,仍然抓住英瓊,在空中盤旋不去。

英瓊離地漸近,早掏出金錢縹,準備伺機行事。

那黑雕似早料到有此一招,突然有若流星,旋飛起來,那衝勢逆轉過急,任那英瓊得天獨厚,終究是血肉之驅,彼此一轉,但聞耳際嘯風不止,刹然間已是鬧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

那小沙彌在下麵不斷高聲喊嚷,黑雕仍不停止。

猝見它一聲長鳴,收住雙翼,弩箭脫弦般朝地麵直瀉下來,迫得小沙彌趕忙跳躲,罵了一句好家夥,黑雕衝至地麵不及三四尺,猛把鐵爪一鬆,放下英瓊。重又衝霄而起。

這時英瓊神智已昏,暈沉在地,隻覺心頭怦怦亂跳,渾身酸麻,已無力動轉。

停了一會兒,聽及耳旁傳來說話聲。睜開靈目看時,隻見眼前站定一個小沙彌,年齡和自己差不多。

那小沙彌笑臉迎來,靈服清亮,笑窩深深,別有一股清新可愛氣息。

他道:“佛奴無禮,擅越驚了。”

英瓊勉強支持,站起身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脫險?那大黑雕是你養的麼?”

那小沙彌合家笑道:“女擅越來此,乃是前因,佛奴戴你來,乃是後果,不過佛奴莽撞,又恐女擅越用暗器傷它,累得女擅越受此驚恐,少時自會責罰於它,家師現在雲巢相候,女擅越隨我進見,便知分曉。”

這時英瓊業已著清這個所在。端的是仙靈窟宅,洞天福地。

隻見四麵俱是靈秀峰巒,半天一道飛瀑直泄而下,彙成一道清洗,境蜒繞寬闊福地。

那小山拓綠旁那株大楠樹,橫枝低椏,綠蔭如蓋。

樹後山崖上麵,菠蘿披拂,奇花異卉互相爭豔,綠苔痕中,隱隱現出凝碧兩個方丈大字。

英瓊雖然神思未定,已知道此間決少凶險,便隨那小沙彌,直往巨樹行去。

及至樹前,始見十數丈高大楠樹,枝椏茂盛,有若巨型狼牙棒,那枝枝粗如大腿根椏上,結搭一層層木梯,散架而上,宛若平地起高樓。直聳而上,足足十數層之高,及至最高頂當中,結了一個茅篷,該是小沙彌所說的雲巢。

英瓊心想這人在這大樹頂上修行,倒是別具心思。

但隻小沙彌已登梯而上,自己也就跟著,離那山崖似乎近多,終也瞧清山崖刻著那凝碧兩個大字。

忽然想起白眉毛和尚所留字條,不禁脫口問道:“此地莫不是‘凝碧崖’麼?”

那小沙彌笑道:“正是凝碧崖,家師因恐令尊難以尋找,而出意外,特遣怫奴接引,不想竟自把女擅越請來,也是仙緣一段,女擅越見了家師再說吧!”

英瓊聞言,又悲又喜,喜的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凝碧崖竟然在自家深淵下,簡直踏破鐵鞋無覓處。猝然間又有了下落,悲的是老父染病在床,又不知自己去向,怕他擔心而加重病情。

然而來都來了,隻好先去拜見那和尚,再作計議。

她一麵想,一間往上攀登,忽聽一聲怫號宣來,竟自傳至樹根底部。

小沙彌一愣,不禁幹笑說道:“師父已改樹心修行,咱退回地麵便是。”

說完,要英瓊跟著調頭。

英瓊莫名不解,轉頭往下瞧去,果然見及一位老僧,定睛看時,正是峨嵋縣城內所遇那白眉毛的高僧。

不禁欣喜,登時翻下七八丈高樣梯,落於地麵,跪倒地麵,眼含痛淚,說道:“難女英瓊。父病垂危,現在遠隔萬丈深淵,無法上去,盼禪師大發慈悲,施展佛法,同弟子一齊上去,援教弟子父親要緊!”

說完,淚隨聲下,十分哀痛。

那高僧道:“不急不急,你父本是怫門中人,與老僧有緣,隻是陰錯陽差,把你給帶來了。”

英瓊急道:“那請禪師急速把小女運去,換我爹爹來此治傷。”

那高僧笑道:“那也得佛奴回來才行。”

英瓊急道:“佛奴是誰?”

那高僧道:“就是抓你到此的畜牲金眼雕啊。”

英瓊道:“神師可喚得它?它去哪裏?”

那高僧笑道:“不急不急,老僧自有安排。”

英瓊道:“是不是我曾傷怫奴,它已生氣……”

那高僧道:“佛奴若生氣,怎還救了你?佛奴乃替你保護你爹去了,你父與我有緣。老僧遂想度他入空門,才會留下凝碧地址,特意看他信念是否堅定,後來見他果然一心皈依。

真誠不二,今日才命佛僅前去接引,它隨我多年。業已深通靈性,見你因父生病,意欲割肉,至孝感人,特地將你刺刀抓去。

“你以為它有心戲弄,便用暗器傷它,它野性未馴,想同你開開玩笑,它那兩翼風力,何止千斤?一個不小心,竟自把你打入深淵,這才把你帶到此地,同老僧見麵。

“適才之事,我已聽阿童報告,一切盡知,你父之病,原是寒熱之毒,加上往著舊傷複發所致,並無大礙,這裏有丹藥,你帶些回去,與汝父服用,便可痊愈,病愈之後,我仍派怫奴前去接引到此,歸入正果便了。”

英瓊但聞父親病情將可治愈,不禁感激連連,磕頭不已。

此時小沙彌已走回地麵,恭敬說道:“可要喚佛奴下來?”

那高僧道:“給她靈藥,再喚吧!”

小沙彌會意,轉身走入數人合抱粗大的中空樹心。

此千年古楓樹心早已腐空,直通頂空,難怪方才老僧能不知不覺從上頭雲巢降落地麵,倒讓英瓊莫名不解。

小沙彌找向一角瓶瓶罐罐,取出一白色玉瓶,隨即退出。

然而英瓊卻另有感覺,這老僧能馴飛雕,又能居此深淵,必是一流仙怫,父親眼光果然不差。自己何不順情拜他為師?

於是又自叩求道:“弟子與家父,原是相依為命,家父承大師援引,得歸正果,實是萬生之幸。隻是家父隨大師出家,拋下弟子一人,伶仃孤苦,年紀又小,如何是了?還望大師,索性大發慈悲,使弟子也得以同歸正果吧!”

那高僧笑道:“你說的話,談何容易,佛門廣大,難度無緣之人,況且我這裏從不收女弟子,你根行稟賦均厚,自有你的仙緣,我所留福語,日後均有應驗,纏繞老增,對你無益,快快起來,打點回去吧。”

英瓊見這位高僧,嚴辭拒絕,心頭又惦記著洞中病父,不敢再求,隻得遵命起來,又問:“不知禪師名諱?”

那高僧道:“老僧名號白眉和尚,這凝碧崖,乃是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四季常春,十分幽靜,現為老僧靜養之所,你這次回去。遠隔萬丈,還得借怫奴背你上去,它隨我多年,頗有功力,你休要害怕。”

那小沙彌聞言,立即嘯出聲音,其聲情越,直穿天際。

一會兒工夫,便見碧霄中,隱隱出現一個黑點,漸漸現出原身,飛下地來,正是那隻金雕,它口街一隻金錢鏢,三支弩箭,兩隻鐵爪上,抓了一把刀,一把劍,俱是英瓊適才失去之物。

那金眼雕放下兵刃暗器,便對英瓊呱呱叫了兩聲。

這時英瓊仔細看那黑雕站在身旁,竟比自己還高。兩目金光流轉,周身黑光閃亮,神駿非凡,見它那般靈異,能把失鏢找回,更自驚奇不止。

那金眼雕走向白眉和尚,輕輕低鳴幾聲,將頭點了幾下。

白眉和尚道:“你既知接這位孝女前來,如何叫她受許多驚恐?快好好送她回去。以贖前行,以免你異日大劫當頭,她袖手不管。”

那金眼雕聞言,點了點頭,便慢慢行向英瓊,輕輕鳴叫,似在道歉,隨即伏身欲載人飛行。

白眉和尚接過沙彌手中玉瓶,交手英瓊道:“此乃我采此間靈草煉成,三粒治你父病,日下留在你身邊,日後自有妙用,以獎你之孝心,現在各派劍俠正在物色門人,你是好材料,不久便有人來尋你,急速去吧!”

英瓊正要答言叩謝,一轉瞬間,白眉和尚已不知去向了,隻得朝著樹心及茅蓬膜拜一陣。

那小沙彌取過一根草索,擊在金眼雕頸上,叫英瓊把兵刃暗器帶好,準備坐雕飛行。

他想到什麼,輕輕笑起,說道:“它的災難就是遇到齊金蟬,日後你得多多防他便是。”

英瓊喃喃念了齊金蟬名字,卻未想及他即是在烏鴉嘴江口,裸體現身的小鬼。

她問道:“靈雕為何怕他?”

那小沙彌欲笑又忍,還是笑了,說道:“他要把它黑毛變白毛,你說這是不是浩劫?”

“怎麼換?”英瓊自也覺得想笑。

小沙彌道:“我也在想!你走吧!以後之事,誰知道。”

他深怕師父責罪,立即催促英瓊坐上雕背,囑咐雕兒幾句,讓在一旁。

英瓊此時心情,不比來時,一則知道神雕功力,二則知道父親就要痊愈,還可歸入正果,自是喜氣洋洋。方坐雕背,早把齊金蟬之事拋在一邊,一心隻想快速飛行,趕回洞中,替父親治病。

當下謝別小沙彌,一手抓住草索,一手緊扣雕羽。

那神雕但覺人已坐妥,登時展翅破空而起,眨眼工夫,下望凝碧崖,已是樹小如指,人小如蟻,飛行工夫,端的是奇快無比。

縱有千仞之後,那神雕忽然回頭,朝著英瓊叫了兩聲,停止不進。

英瓊急忙抬頭往上下看去,隻見頭上一座龍頭探出般山崖,將上行之路擋去,左側壁則現一個丈餘方圓山洞。

這才發現原來此萬丈深淵另在洞天,並非自家隱居那頭之深淵,不禁暗暗稱許遺物之神奇。

她知道那神雕要從這山洞穿過,忙將雙手往前一撲,緊緊扣著神雕雄渾肩臂,身軀極力伏低,那神雕這才旋飛倒轉,一個回馬槍般,猛縮雙翅,直往洞中奔去。

咻然一黑又亮,已過另一洞天,神雕登時往上再衝。

英瓊知道危險已過,為敢張目四瞧。

適才下來時,是絕不見底,如今上去,又是望不見天,白茫茫一晴盡被雲層遮滿。

那神雕好似輕車熟路一般,穿了一個雲層,又是一個雲層,到了危險地方,便回頭朝著英瓊叫兩聲,好讓她早作防備。

如此毫無驚險飛行,簡直與曆雲駕霧一般快捷,把一個英瓊耍得愛不釋手,不住騰出玉手來,去撫弄它背上的鐵羽鋼翎。

如此飛行半刻鍾,英瓊漸漸又得寒意上身,崖壁凹處也發現了積雪,心知距離上麵不遠。

果然一會兒工夫,神雕已衝飛上山崖,直到洞邊降下。

這時日已銜山,英瓊心念老父,又不忍那神雕飛去,便向它說道:“金眼師兄,你接引我去見大師,使我父親得救,真是感恩匪淺,請你先不要走,隨我去見見我爹爹吧!”

那神雕果然深通人意,輕輕點頭。

英瓊不禁大喜,先解下它頸上草索。然後把封洞石塊移開較寬,神雕得以進來,隨她到了李寧榻前。

李寧仍自發燒昏迷,根本不知女兒出去半日,經此奇緣大險。

英瓊叫聲爹爹,放下兵忍暗器。已撫向父親,激情處,淚水又盈滿眶,李寧未能答應。

英瓊則忍悲感,安慰地笑中帶淚說道:“您等等,女兒這就替您治病。”

她急忙拿起燈火,瞧灶前鍋火,業已火熄水涼。趕忙生火,將水弄熱。

又怕那神雕不耐而走去,一麵燒火,一麵求告。

且喜那神雕靈性通人,進洞以後,安安靜靜伏蹲一處,目光不斷注視英瓊,並未現出心煩神色。

英瓊瞧它如此對自己,真是在從中來,但想及父親,又混雜憂心,不知如何是好。

一會兒工夫,將水煮開,忙把稀飯熱在火上。

舀了一鍋水,走向榻前,把父親扶個半醒,將白眉和尚贈的靈丹,慢慢灌了下去,隨又將父親放平,自己則用坐神雕旁,不斷撫著它身子,卻目不轉睛裏著榻上病父。

不大會兒工夫,藥性已化開,隻見李寧頭上開始冒汗,呼吸漸漸勻稱,這和熱病喘息狀況完全不同。

英瓊暗喜,趕忙倚前替父親試汗,隻見得白巾拭處,汗水竟現沉淤穢血被溶解般,泛起淡淡紅斑,那該是化去父親的胸口內創淤血之結果。

英瓊暗暗竊喜,終於對症下藥了。

約過半刻鍾,李寧開始呻吟,突然間。似若噩夢般驚醒,直喊著:“英兒,可有什麼東西拿來我吃?我餓極了!”

英瓊聞言更是大喜,靈丹果然妙用無窮,登時應道:“來啦來啦!”

三兩步跳到灶前,將粥取來。

那神雕突然活潑起來,跟著英瓊跳進跳出。

李寧剛剛清醒,直覺好似數日未進食般饑餓,始意識地喊向女兒拿食物來。

聲音甫落,自也轉頭過來,猛見一個黑影晃動,定睛一看,燈光影裏,竟是一個尖嘴金睛怪物,追隨在女兒身後。

他一急,冷汗暴出,急叫英兒快躲,忘了自己身在病中,右手一探,抓著床頭寶劍,卻隻剩劍匣,他來不及多想,急忙抓左手中,一個箭步搶撲過來,照著英瓊背後怪物便打。

隻聽“叭碰”一聲,原來用力太猛,那個怪物並未打著,卻硬生生把前麵一張石椅劈為兩半,劍匣也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