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君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大半個身子都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修, 那目光仿佛有千鈞之力, 一點一點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修整個道袍都被汗水浸濕, 五指覆蓋的地麵上盡是濕潤的痕跡。
就在他惶惶不安以為自己要被“處理”掉之時,衡山君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一室駭然——這九洞十二府間,誰不知道黑衣黑發的衡山君是個冷麵冷心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隻有麵對他那缺魂少魄沒腦子的小情人時,這張臉上才能有些溫度。
隻聽衡山君以一種輕柔到悚人的語調道:“玄火門……那是什麼東西?”
忽明忽暗的燈火下, 純黑色的側影如同冥王再世, 衡山君的指尖在燈火上輕挑,融光大盛。
似乎懼怕那光亮似的,男修瑟縮了身體,悄悄看了一直站在千湖身後陰影中的血也一眼, 後者卻全無察覺似的一動不動。
一時間,滿室俱靜, 隻有燈芯的劈啪聲不斷撓得人心慌慌。
千湖最是按捺不住的性格,好幾次想要出聲皆被血也按住了, 全身上下的骨頭都不自在地發癢, 眼神飄忽亂撞, 隻差一聲令下就要原地倒下來癱著。
就在他忍不住兩腿發軟暈倒在地的時候, 一抹極淡的虛影在火光中一閃而過。
像是磕了千年老參似的,千湖原本昏昏欲睡的雙眼中閃爍起灼灼光亮,酸軟的四肢也重新充滿了無窮的勁力。
他暗中扯了一下血也的袖子,用口型示意:“你看見了嗎?”
血也不明所以, 沉默以對。
千湖翻了個白眼,自顧自死死地盯著虛影出現的方向。
不多時,那朦朧的影子又如煙如霧一般嫋嫋現身——那長發迤邐、纖細頎長的影子,竟是個人!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視線,隻見那虛影幽幽地轉過身來,對著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好一陣子才又漸漸消失。
這一回,不止千湖,洞室中稍微靠近出口一些的修士大都看見了這影子,隻不過礙於衡山君的威嚴不敢發聲。
千湖忍不住又重重扯了一下血也的袖子,血也沒有應他,自顧自皺著眉頭,隻覺得這虛影的身姿似乎有些眼熟,像是……
正琢磨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影子從長廊中施施然走來,白衣黑發,和那虛影竟有七八分相似。
血也低眉斂目,看向千湖,對方似乎和他有著一樣的想法,正用力擠著眼色,一張俊臉皺得和風幹的爛橘子似的。
血也不由得眉頭一鬆,嘴角的弧度雖然依舊嚴肅,眼神卻沒了之前的陰鬱。
他輕輕搖了搖頭,千湖卻以為他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翻了個充滿鄙視的白眼。
“阿衡,我有點兒……”像是才看見這滿堂修士一般,白衣人婉轉的語調戛然而止,麵露尷尬地看向正一手無意識地把玩著引魂燈的衡山君。
衡山君的注意力從足步聲出現的那一刻便被完全吸引,此刻眼中更是沒有半分別的身影,滿眼冷冽盡化作一灣春水,聲調緩慢輕柔如同對待幼童一般地問:“怎麼出來了,此處潮濕,怕是對身體有礙。”
千湖下意識咬住了嘴唇以免自己笑出來——那景函好歹是渡劫期的大能,論體質吊打全洞毫無壓力,也不知怎麼到了衡山君這兒就成了弱不禁風的紙片人兒了。
他滿心無語,不耐煩地想打哈欠,麵無表情地看著衡山君絲毫不吝惜地往引魂燈中滴入了幾滴心血,亦沒能漏掉白衣人表情的一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