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玉柱如言為韓中華披麻戴孝,這在依舊傳統落後的村裏簡直是不可想象,村民先是瞠目結舌隨後議論紛紛,但也無人敢笑話或是詢問寇玉柱,隻是村長那“高大”的形象在人們心裏已瓦解,雖無人說出口但看寇玉柱的眼光已經像是在看小醜。
韓雨每日守在靈前聽著外麵的喧嘩,除了哭泣還是哭泣,飯也隻是偶爾吃幾口,郭嬸坐在一旁也陪著她傷心。
出殯這天,全村的人都來了,送行的隊伍排了有一裏地。韓中華雖固執卻並不與人交惡,這與黃二寶截然不同,黃二寶是別人巴不得他早死,而韓中華耿直一生,即便與他不相熟的也來為他送行,即悲傷他的一生又感歎留下可憐的韓雨一人。
寇玉柱走在隊伍最前,手裏提著一筐紙錢,一路走一路拋,嘴裏念著:“一路走好,魂兮歸來!”倒和個孝子一般。韓雨走在棺木前,手裏捧著爺爺的遺像,一路走一路哭,幾次差點暈厥,郭嬸一路在旁邊扶著。
國家本已禁止土葬,但村裏並不管這些,韓雨木然的看著眾人將奶奶的墳打開,又將爺爺放進去將二人的遺骨置於一起,待埋棺時卻再也控製不住,大叫一聲“爺爺”就要撲上,旁邊王強等幾個人使勁才把她攔下,韓雨的胳膊腿都被死死的按住,有的人甚至掐住了她的肉,她卻毫無所覺隻是心裏痛得無以複加,明白爺爺終究還是去了,終究還是離開了自己,從此天地間便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爺爺的葬禮完了,韓雨卻並沒有立刻就走,一是韓雨要給爺爺守孝百日,二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妥。
隔了幾日,韓雨早晨起來發現大黃也死了,自從韓中華死後,大黃就不吃不喝每日嗚咽著,似乎也在為主人的死而哀傷,韓雨自個悲傷也沒去理會,想不到大黃竟也死了,韓雨大哭一場把大黃埋在了後山坡上。
從此韓雨又恢複了往日的放羊生活,隻是與誰都不再說話,眾人可憐她死了爺爺,送羊時總是安慰不止,韓雨也隻是笑笑並不搭話,除了和郭嬸王伯等有限幾人偶爾說幾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對著羊群自言自語或是呆呆的出神,回到家裏卻常常哭泣。
韓雨從爺爺死後就不再看電視,而是對著爺爺的遺像一坐就是幾小時。剛開始她還常有幻覺,似乎爺爺並未死去隻是離開了一會兒,每次吃飯總是擺兩雙碗筷,可爺爺終究還是回不來了,於是韓雨吃飯時常常吃著吃著就大哭起來,或是睡夢中忽然哭醒。
天氣逐漸變冷,山上的草慢慢枯萎死去,韓雨的舊校服裏也套上了毛衣。這天放羊回來,韓雨覺得天空微涼,用手一接竟然已經下起了小雪。韓雨輕輕的歎息一聲,知道今年的工作該結束了,確切的說自己的羊倌生涯該結束了。
年關將近,韓雨把羊賣給了城裏來的羊販子,把欠鄉鄰的錢都還了還略有盈餘,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寇玉柱的三千,在她心裏並不覺得欠寇玉柱什麼,反而是寇玉柱虧欠她太多並且永遠都還不清!
大年三十是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但這並不影響人們的情緒,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喧鬧著,滿天都是燦爛的煙火。韓雨坐在炕桌前,桌上是郭嬸送來的幾大碗‘蒸鍋’,韓雨拿出一瓶酒倒滿一杯對著爺爺的遺像道:“爺爺,過年了,你也喝一杯,過了年我就要走了,再不能看你了,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說著把酒倒在地上,想了想正要給父親也敬一杯,忽然心裏一動覺得院外似乎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