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錯使金風逢玉露(中)
柒 錯使金風逢玉露(中)
見愁自那日酩酊大醉之後心中始終鬱鬱,也不願回到天南星身邊。雖然他沒有刻意躲著天南星的眼線,他也知道天南星派人跟蹤他,然而盡管有人多番暗示讓他不要在都城多生事端,而且要他盡早回府,他卻隻管心煩意亂,也是不聞不問。
正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忽見的路過的茶樓上窗邊一襲似曾相識的白衣,他的感覺何等敏銳,瞬間捕捉到那衣袂飄飄的風情。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看著茶樓上座那清麗卓絕的身形,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
子苓自和蒼術分別後一時也無處可去,找了家下榻的店,發覺自己的盤纏也已所剩無多。她前幾日還靠買藥材得了些錢,現下雖不至於捉襟見肘,她念著探聽自己身世的消息,便上了茶樓,點了一壺最廉價的茉莉花茶,順便向小二打聽了近日來有無大戶人家落魄或是哪家的小姐走失的事情。那小二見她出手闊綽,嘴咧到了耳朵根,忙不迭地給她細細說起這城裏有哪些公子名媛,又有哪些達官顯貴,這都城的大戶人家是何許多,子苓見那小二忙不迭地報下去倒也不知何時是個頭,便揮手示意他夠了。那小二笑逐顏開,捧著銀子下去了。倒也不想子苓點的那壺茶反而比她給的賞錢更廉價。
子苓正憑欄遠眺,心裏想著今後恐怕還要去采藥掙錢,而都城又和郊野相距甚遠,如要在都城中打探情報,最好還是找個在城內的營生。她想著自己這副樣子斷不能去為奴為婢,哪家會要一個蒙著麵的侍女呢?而賣藝也是萬萬不能,她既不能顯露身手又不能拋頭露麵,縱使她心智機敏,此時也是無法。
正發著呆,忽然一個熟悉帶笑的聲音傳來:“姑娘真是好興致,去過了江口村,來都城逛逛嗎?”她回轉頭來,卻見那身穿玄袍眼如平湖的男子向她走來,正是見愁。她雙眸閃爍,她已然掩了麵目,不過是萍水相逢匆匆一麵,他竟還記得她?她和那日與他相見時已換了裝束,雖然都是白衣素雅,但畢竟已經不同。
“見愁公子原來是都城人士。”子苓並不招呼,自是呷了一口茶,見愁也不拘謹,索性拉開子苓對麵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子苓姑娘貌若天仙,所以要遮起來不讓凡人看見,可是這樣的?”見愁見她臉上麵紗,不由打趣道。
“公子謬讚,小女子此番意在探聽消息,是以隱姓埋名,其中苦衷,也不便相告。”子苓淡淡言說,她之前告訴過蒼術自己的事情是因為當時人在荒郊野嶺,縱使蒼術突然發難,他一個重傷之人也奈何她不得。而如今她身在都城之中,周遭是敵是友可謂全然不知,貿然告訴一個相對陌生的人自己的身份,實非明智之舉。
“子苓姑娘為何對在下如此生分?”見愁嘴角帶笑,語氣裏似有不悅,眼睛裏還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絕非生分,隻是現下你我並不熟悉,不敢貿然言語。”子苓也不以為忤,如此解釋道。
見愁聽得她如此說,嘴角卻勾起一道攝人心魄的弧度。“那麼不如今天,就熟悉一下。”
“哦?”子苓一怔,她倒不曾想,見愁會如此說。她再次見到他,心裏竟是歡喜的。她也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初見他的時候她就看不清他平靜的眼中蘊藏著怎樣的感情,而如今再次相見,他的眼神一如相見那日平靜,不悲不喜。她好奇他為何一直笑著,他嘴角勾起的邪魅的弧度在她將目光落在他唇線上的那一刹那起就讓她失了神,他明明是笑著的,笑意卻夠不到眼底。他的眼睛是一汪太深的潭水,任是怎樣的笑容與悲切融入其中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