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輕拍我的肩膀邊道,淡淡一笑,眼神卻有些冰冷:“你應該離開這個汙濁的地方。”
我用絹子擦了擦嘴,不解的道:“我在這裏生活的挺好的。”
他有些微怒的看著我:“難道你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
“公子不是也在這裏流連忘返嗎?”我道,被一個男子質問有沒有羞恥之心,麵子難免有些掛不住,先前的感激之情蕩然無存,但看他一改初見的溫和,冷冷的看著我,我終於受不住他眼裏的寒意,囁嚅了幾下嘴,移開了視線。
他默默看了我半晌,“你說的沒錯,我也不是什麼幹淨之人。”
“每個人都有每個的生存方式,所以選擇的生活環境也不同。”
他歎口氣,語氣恢複了平和,歎道:“命運弄人。”
我笑道:“我還不知道公子貴姓呢?”
“我姓沉,單字一個和字。”
沉和?我默念。
“離歌姑娘。”小桃花一手拎著裙子氣喘籲籲的跑來,看見沉和急忙俯身作揖,沉和笑笑示意她起來,然後提步而去。小桃花盯著他的背影,道,“這公子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嗎?”
“不過想不起來了,也許是他出入花子閣次數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多了幾分印象。”小桃花收回目光,道。
我整理好心思:“找我有事嗎?”
“你前天不是說要去佑依姑娘房裏看看嗎?這會兒秋姨娘正叫人開門進去打掃衛生,你想去就趕緊的。”
推開被封條封住半月的大門,淡淡的茉莉花香撲鼻而來。我環視四周,床頭放著一盆茉莉花,綠色的枝椏,純潔的花朵。我想起一句詩: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不禁為這個可憐的青樓女子悲哀起來。
小桃花道,“佑儀和姑娘一樣很喜歡茉莉花,喜歡用茉莉花泡澡,因此她身上總是有淡淡的我香。”
我心裏一怔,似乎想起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我在房間裏漫無目的的轉了一圈,佑儀的房間裝扮的華麗而不張揚,一看就是修養很好的女子。“佑儀平時喜歡做什麼?”我隨口問。
“姑娘喜歡寫字。”
“寫字?”
“佑儀因為學字晚,寫的字不是很好看,後來沈公子就手把手的教她,倒寫的好看了許多。”
我拿起書房上的,幾本書,隨意翻了幾下,有些磨損,看來是認真讀過。看到幾本書下,壓著厚厚的一摞紙,小心翼翼的取出,字跡風流灑脫,是男人的筆跡,可是再仔細看,字裏行間缺少一些男人的力道。
“這些都是佑儀模仿公子的字寫的,寫了好幾箱,秋姨娘嫌占地就拿去燒了。”
我抽出一張,仔細看著: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不知佑儀是帶著思念時寫的,還是在怨恨中寫的。
“昨天夜裏,東邊百花樓的淑娟姑娘被害,離歌姑娘可要當心啊。”沉和慢騰騰的走進來。
我想了一下道:“沉公子好像無處不在。”
“剛才去前廳看歌舞了。”他淡淡掃了我一眼,然後環視了一圈,目光在我手裏的紙上頓了一下,道:“沒想到,世事難測,風華絕代的佑儀姑娘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是啊,若是她心愛的沈公子能遵守約定回來娶她,或許她現在夫唱婦隨,其樂融融。”
“你的意思是好像這一切都怪沈公子?”沉和的聲音依舊平淡,可我已聽出他是帶著怒意。
我道:“我隻是覺得他不該給了佑儀希望,又親手毀滅它。要知道青樓女子並非傳言中的亂情,她們的身體可以廉價,但是感情是絕不輕易付人,她們要麼不愛,愛就愛的死心塌地。”
“你如何斷定佑儀也是這種女子?”
我道:“因為她會寫《相思怨》。”
沉和伸手輕輕撫摸著窗前的琴,琴弦如受驚的小鳥,抖動著翅膀,灰塵如霧氣一樣散開,沉和神情蕭索,黯然良久,道:“你可知道沈公子回來過,可是她正在和別的男子歡快。”
我心裏一震,沉默一會道:“那你可知道佑儀接到過沈公子的絕情信?”
“絕情信?”他目光一緊。
我緊緊盯著他,道:“佑儀絕望之下,就認了命,也隻能認了命,否則她無法生存。也很難說,誰才是真正的負心人?”
沉和詫異,嘴微張,轉念間,又吞下到嘴邊的話,轉目看向窗外,沒有搭腔。
唱了一晚的曲子,我回去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小南瓜抓醒,我懶得理它,把頭往被子裏一縮,蒙頭大睡。也不知是潛移默化還是天生它才,小芋頭來了幾天就把每個房間串遍了,無論見了誰都搖頭擺尾,一副很熟悉的樣子,深得眾姑娘的歡心。如此一來,小芋頭就光明正大的吃起百家飯,以至於胖的找不到腰了。我要把它找條繩子拴住,秋姨娘一邊剪著指甲一邊道:百家飯好養。
百家飯是好吃,可是吃多了,屎尿也就多了,每天半夜都要解決,但值得表揚的是小芋頭從不在屋子裏解決,即使憋的滿地打轉。開始幾次我還有點耐性,後來幹脆裝聽不見它的叫聲,它就撞門,實在憋的慌就跳上床扯我衣服、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