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丁香捧著一隻扁扁的盒子走了進來。璼殩璨傷雙手遞給舒娥。舒娥朝著丁香和菊豆點了點頭,兩人麵帶微笑,施禮而去。
“些微薄禮,聊表心意。還望琳姐姐不嫌棄。”舒娥聲音輕柔,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手中的紅木盒子。
尚才人微微一震,眼中露出了又是詫異又是喜悅的神色。但一瞬之後,隨即伸手覆在舒娥的右手之上,“啪”的一聲脆響,盒子已然合住。尚才人看了看周圍,對著舒娥緩緩搖了搖頭。
舒娥本是滿臉微笑地看著尚才人,看見她帶著驚訝和一絲歡喜的神色,心中了然,知道自己所選的東西,其中的深意,尚才人已經明白了,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等尚才人搖頭,舒娥料想她是在擔心,忙斂去了喜色。
“可是妹妹的禮物選的有什麼不妥,姐姐……生氣了嗎?”舒娥輕聲問道。
尚才人看著紅木盒子的蓋子,若有所思。片刻,又將眼光緩緩移向舒娥,“舒妹妹的一番好意,姐姐心領了。”說著站起身來,直直地看著院子,悠悠說道:“隻是這件事情,不僅要看皇上的心意,且我朝規矩,加封素來因功不因寵。”
說著轉身看著舒娥,嘴角帶著一個苦澀的淺笑:“我既無子息,又無身孕,竊居才人之位,已然招致非議,如履薄冰。何敢……再有所妄想……”
“若是琳姐姐,為太後、皇上立下大功,”說著指了指手中的盒子,“這盒中之物……”
尚才人不答舒娥話,隻是轉過頭去,依舊看著前方。前麵是慶壽宮的後院,種著的老梅樹青葉團團。綠樹掩映著的,是長寧殿的屋子,紅牆黃瓦,綠漆欄杆。
舒娥站在尚才人身後,順著尚才人的眼光看去,卻不知她在想什麼,隻得不發一語。
“立下大功,晉封為嬪,卻終究,無顏麵君。”尚才人的聲音似乎秋風吹過的湖麵,皺起一池秋水,帶著清泠的寒意。
舒娥心中一凜,順著尚才人的目光,低聲驚呼:“嬪?你是說……”
宮中現今隻有一人居於正二品嬪位,便是充儀朱氏,封號“康”。
“殿,充儀朱氏,康嬪。”尚才人轉過身來,對著舒娥一字一頓地說著。
“為何?”舒娥驚問。
“事出在六年之前,我尚未進宮。且聽說當時是在行宮,隨去的人回來之後,也都是隻字不提。我隻知道回宮之後,朱氏因功加封,從一個紫霞帔【注1】,一舉成為十八嬪之一的充儀,但從此,稱病長居瑞福殿。”
“行宮?是……玉清宮嗎?”舒娥的聲音也有些微微發顫,玉清昭應宮,仿佛是個夢靨一樣。
“玉清宮?”尚才人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你剛來不久,知道的倒多。是在順天門外的瓊林苑【注2】。”
“充儀……她病勢如何?”舒娥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道。”尚才人回大地斬釘截鐵,“但這幾年以來,除了向太後請安,絕足不出瑞福殿,我見到她的次數,也很有限。至於她的身體……”尚才人忽然停了下來。這樣的沉默,似乎便是回答一般。
“這幾年來,皇上從未召幸過她。”尚才人淡淡地說著,然而語氣裏,卻止不住哀傷。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人有各人的歸宿。琳姐姐也不要過於為他人悲傷。”舒娥輕聲說道。
“我與她不過是見過幾麵,實在談不上交情。”尚才人端起茶碗,拿著蓋子,低頭輕輕撥著茶水,淡淡地說道:“或許真的是緣分,或許便是因為相交不深,我對她反而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舒娥暗自點了點頭,心想:我第一次看到柳枝,也有這種感覺。
“充儀娘子對我,曾有過恩惠,所以我對她,也一直心存感激。”尚才人歎息道:“隻是遺憾從那以後再少見她,她的身體也一直抱恙,隻是常日獨居在瑞福殿裏。”
舒娥說道:“隻可惜她雖身居嬪位,卻也過得這麼寂寞。”
尚才人微微一笑:“位居嬪位,也不是很高的位置。朱充儀之上,還有一位榮妃,一位貴儀娘子。下麵便是四館諸人,還有一位才人賀氏,與我平齊。”
“貴儀?”舒娥疑惑道,“夏至當日在慶壽宮請安時見到的,有兩位坐在順婕妤上手的女子,便是朱充儀和貴儀娘子嗎?不知這位貴儀娘子叫什麼?”
尚才人說道:“姓潘,尚且沒有封號。近來都在外城的禦園內住著。隻是每月回宮向太後和皇上請安,恰好上次你看見了。”
舒娥微微一笑:“如今宮中,皇後位居中宮。朱氏以下,便是四館諸位。兪氏兼理後宮諸事,為人公平端方;張、楊二位,居美人之位,且有身孕或子息做依靠。賀才人……聽聞賀才人本身,倒並沒有什麼,也並沒有住在四館之中,可見,她是不如琳姐姐的……”
尚才人笑道:“你不必怕我難過。她是皇後的貼身侍女而得寵,單是這一點,我便及不上。若不是她資曆尚淺,恐怕秋闌館的主位,便輪不上我了。”
“聽聞……榮妃李氏也快要回宮……”舒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