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治明顯已經容不下她,不然也不會讓人拔了她的舌頭,這樣,就算她有冤屈也隻能認命了。
隔了一日,蘇嬋娟便派人送來了雙溪的賣身契,還送來了請柬,婚期定在一個月後,因為杜蕙蘭年紀不小,又有許多事等著她這個未來的當家主母去做,因此,日子定得很近,反正杜府早在幾年前就備好了嫁妝,什麼都不用準備了。
江南侯府,宛姨娘得到這個消息,將屋裏的瓷器狠狠摔了一地,也難解心頭之氣。
“姨娘,您息怒,別氣壞了身子。”紅袖添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勸著。
“混蛋!我送你們兩個去伺候侯爺,如今才破了身子沒幾日,就被送了回來,我怎麼有你們兩個這麼笨的丫頭?”
“姨娘,奴婢沒本事,請姨娘責罰!”兩個丫鬟連忙跪下來請罪,開頭那幾日,她們受盡了寵愛,也不知道為什麼,侯爺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然後兩人都被遣了回來。
宛姨娘氣怒難消,她胸口不停地起伏,想起多日以前那件事,臉上浮起一抹猙獰的笑意。
“蘇嬋娟,我倒是小看了你!”
“大小姐!”蘇嬋娟剛從外麵回來,就被人擋住了去路,抬眼一看,宛姨娘一臉指責地直視著她,似乎想要找她算賬的樣子。
“是宛姨娘啊,姨娘有事請講,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大小姐是去杜府了嗎?跟你未來的母親商量好怎麼對付我這個礙眼的人麼?”宛姨娘意有所指,“如果讓她知道,當初蘇大小姐如何跟我聯手搞垮夏氏,你以為她會跟你一條心?”
蘇嬋娟向旁邊的綠燕藍草使了個眼色,二婢機警地避開,將空間留給她們兩人。
她目光微冷,直視宛姨娘的眼睛,反問道:“宛姨娘,她不跟我一條心,難道還跟你這個時時跟她搶丈夫寵愛的人一條心嗎?”
宛姨娘臉色變得很難看,幽怨地看著蘇嬋娟,質問道:“大小姐,當初夏姨娘是怎麼失勢的,還多虧了你的功勞,你別逼我,若將這些事抖出來,你也討不了好!”
“是嗎?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訴我爹,你是如何拉攏我,想跟我聯手整垮夏姨娘,還假借探視之名,差點親手掐死她的事麼?”蘇嬋娟似笑非笑道,“宛姨娘,你最好墊墊斤兩,在我爹的心目中,究竟是你這個小妾的分量重,還是我這個親生女兒分量重!”
說完,她不再看她一眼,徑直往思月閣走去,宛姨娘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才強迫自己沒有追上去。
官道上,一黑一白兩匹駿馬飛馳著,馬上的人正是蕭風和他的貼身隨從墨竹,兩人朝著杭城的方向行了一天一夜沒有合眼,麵上都有一絲疲色。
“爺,娘娘去了這麼多年,真的還要去打擾她嗎?”墨竹不忍心地問道。
蕭風黑眸定定地直視著前方,沒有說話,卻無比堅定。當年之事必要有個說法,他好不容易找到他母親埋葬之處,肯定不會放棄,不然,他這幾年的忍辱負重就白辛苦了。
墨竹知道他家主子的執著,這次揚州之行,雖然有文正大師給的地圖,因為時間太久早已物是人非,還是找了十多天才找到母親長眠的地方。
那件事牽涉太大,甚至太子的人選……墨竹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不容他置喙,便不再強求,轉而說起了杭城的事情。
“您說杜大人會不會懷恨在心,畢竟杜四小姐是他們府上的掌上明珠,雖然年紀大點,可要嫁一個家世不差的年輕公子也是輕而易舉,要她去做填房,真有點……”
“怎麼,憐香惜玉了?”蕭風譏諷地瞥他一眼。過幾日就是蘇杜兩府大喜的日子,他這次特意回來道賀,在江南地界上,該有的禮節必不可少。
墨竹訕訕地摸摸腦袋:“爺您明明知道奴才不是那個意思……”
他連忙收起神色,他家爺太腹黑了,都怪那杜四小姐自不量力,想要打爺的主意,她應該慶幸的是,最後她遇到的是江南侯蘇越治,若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不知道會不會羞憤得去尋短見。
蕭風也想到那時的場景,那日,杜徽如邀請他過府,因為他知道杜徽如請他赴的是鴻門宴,所以留了個心眼,讓墨竹時刻注意著,結果打探到將有一個偶遇杜蕙蘭的機會,便故意約了蘇越治一同過去,中途他找了個借口離去,後來杜夫人過來的時候,正好“撞”上蘇侯爺英雄“救”美,抱著“不慎”失足跌落入湖中的杜蕙蘭,一場姻緣就這樣結下了。
當時眾人趕到,杜府眾人的反應驚奇地一致,最後不得不接受了現實。雖然蘇侯爺年紀大些,但位高權重,比起蕭九爺來說,也算是不差的了。隻是嫁過去後就要成為別人的繼母,這一點讓他們慪得差點吐血。
他忽然想起另一張有些冷漠的臉龐,她好像對什麼都看得很淡,連逃婚那樣的事都能做得出來,若是被救的人是她,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反應。
她大概死都不會嫁的吧!他甩甩頭,不由失笑,最近怎麼越來越頻繁地想起她?
入夜了,秋涼如水,沈傾城裹了裹被子,怎麼都睡不著。
雙溪如果不是凶手,雙荷呢?那日看她對雙溪的態度,卻又不太像。
如果夏姨娘是被冤枉的,那幕後的真凶又會是誰?蘇嬋娟?宛姨娘?蘇越治?
蘇越治最不可能,凶手行的是栽贓嫁禍的手段,而他是江南侯,想要處置府中任何一個人,都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那宛姨娘和蘇嬋娟呢?
“沙沙……沙沙……”沈傾城忽然豎起耳朵,院子裏似乎傳來一兩聲異響,緊接著,窗外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沈傾城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屏著呼吸撐起身子,壯著膽子望過去。
透過淡淡的月光,窗紙上映出一點朦朧的影子,的確有人。
“扣扣……”窗戶敲響,緊接著傳來低沉的男人聲音:“沒睡的話,過來取東西。”
沈傾城快要從胸腔跳出去的心瞬間落到了肚子裏,是蕭風,他莫名消失了兩天,忽然出現就來嚇他,這人思維嚴重有問題。
她迅速穿好衣裳,也不點燈,借著月光悄悄走到窗邊,猛力一推,蕭風“啊喲”一聲,抱著頭竄到她眼前。
“你溫柔點要死啊,那麼粗魯!”
沈傾城看看他,並無大礙,沒好氣地瞪他:“想不到蕭九爺竟然有這種特殊嗜好!”
半夜私自出現在女孩子的閨閣前,還如此臉不紅地調戲女孩子,真是個花花公子!
蕭風滿腔的心思都被打散,心情有些鬱悶,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扔到她的懷裏。
“喂,你什麼意思啊?”沈傾城嫌棄地瞪他。
“我去了趟揚州,為案子的事情,剛剛回來。”蕭風誠實道。
啊?誤會他了麼?可是,到底有多麼重要的事情,這麼大半夜回來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發現吧。
蕭風見她有一絲愧疚,唇角悄悄勾起,狀似不經意地道:“街上偶然看到,覺得你可能會喜歡,就順手買了,你看看能戴不?”
沈傾城打開盒子,竟然是一枚戒指!
“戴上啊!”那日看見這枚戒指,就想起她修長的手指,戴上一定很漂亮,衝動之下就買了下來。
沈傾城心頭湧起一絲詭異的心情,這個時代,戒指跟其他飾物一樣,隻是裝飾的作用,但作為一個穿越者,沒來由感到神聖,隻有結婚那樣神聖的時刻才會戴上的戒指。
“怎麼?不喜歡啊?”蕭風道,“我見你沒戴那對耳鐺,就想著重新買一樣送你,不過兩個你必須選一個,不然我……”
沈傾城覺得手中的戒指十分燙手,連忙道:“我還是喜歡那對耳鐺,明天就戴上。”說完她落荒而逃,臉頰出現可疑的紅雲。
蕭風滿意地轉身回去,墨竹在小角門處候著他,就算是淡淡的月輝下,他也能感覺到他臉上是帶著笑意的,心裏暗道:爺對沈小姐越來越上心了,這麼大半夜都要找借口見一麵,他自己大概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吧。
沈傾城從首飾匣子裏翻出那對明月耳璫,彎月形的設計很別出心裁,她喜歡的式樣,看手邊那枚戒指,她將耳鐺放到了梳妝鏡前,戴上就戴上,什麼意思都沒有!
一夜好眠,沈傾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陽光暖暖地照進屋裏,她閉了閉眼,過了一會兒才適應。
想起昨夜蕭風回來的事,拿過枕頭邊那個小盒子,昨晚沒看清楚,這回趁著光線強,清清楚楚的。那枚赤金戒指上麵鑲藍色的寶石,一見就知道十分名貴。上麵竟然還刻著心形的圖案,中間用一條線穿起,好像是著名的丘比特之箭。
她心神狠狠地一怔,這個時代竟然會有這種圖案,不會這麼巧合吧?
她翻身坐起來,對著陽光細細地審視,沒錯,雖然圖案十分細小,但卻刻得很清晰,莫非這枚戒指也是跟她一樣,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十月,天氣已經冷了起來,不過南方並沒有真正的冬天,加上又是一個豔陽天,並未讓人感到一絲冷意,更因為杭城的一件大事顯得熱鬧了許多。
今天是江南侯蘇越治迎娶杜府四小姐杜蕙蘭的日子,雖然是娶填房,但侯府的聘禮還是十分豐厚,杜家的嫁妝更是一抬比一抬紮實,給杜蕙蘭撐足了麵子。
迎親隊伍繞著城遊了一圈,圍觀的百姓們羨慕不已,有幸見過蘇侯爺和杜蕙蘭的人都炫耀似的奉承,說二人是如何如何的般配,絕口不提二人年紀的懸殊。或許在他們看來,幾十歲的老頭子娶一個如花似玉的二八佳人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何況蘇侯爺依舊年輕俊逸,風采不減當年。
杜蕙蘭坐在轎中,感受到外麵的熱鬧場麵,原先有些不平衡的心理漸漸平靜下來,今日開始,她就是侯府的女主人了,以她如今的身價,換上任何一個男人她都不會有如此的風光。
一路吹吹打打,花轎在侯府大門處停下,杜蕙蘭心情複雜地任由別人牽著進入喜堂,拜堂行禮,司儀高呼一聲“送入洞房”,下一刻她便置身於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